钱康又恢复了每日去给杨健读书的生活,她原先每日在学堂待半日,下午过来找杨健。后来成了每日在学堂待半日,下午到山庄练功。原本她打算每日在学堂待半日,下午先到山庄给杨健读书,然后练功。但是没想到杨健缠着她一直读到太阳落山,让她几乎挤不出练功的时间。所以钱康昨天从山庄回来,先去找金夫人撒娇,让金夫人跟她爹说先别让她去学堂了。
今日一早她出门时都不敢看她爹的眼睛,低着头猫着腰身跑出来的。
其实钱康多虑了,比起隔三差五夫子找上门告状,时不时就得往学堂捐点银钱的日子,钱康肯主动读书实在是比之前强了太多。所以她每日往山庄跑,钱老爷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她在太阳落山后赶紧回去,就当不知道这事。
她就算不求金夫人,直接找钱老爷讲,钱老爷也会同意。
杨健的眼睛看不清,尚且无法自己读书,只能靠着钱康一遍遍读给他听,他跟着背诵。古文没有标点,不同地方进行断句往往意思就千差万别,钱康对读书没兴趣,用脑不用心,每次重读都跟上次断句的地方不一样。
杨健又是刨根寻底的性子,每到这时都要重新问询讲解。钱康一个头两个大,干脆花钱雇人将断句的地方都点上墨点,词句解析也都写到纸上装订成册。
就这么陪读下来,钱康倒是也记了不少东西。
这日,钱康陪着杨健读到午后,又练了几个时辰跑跳,待到晚霞满天,太阳日渐西落时,才从山庄往家跑。
她这段时间体能进步迅速,带着沙袋跑已经不会再累到上不来气。解下沙袋后更是健步如飞,连宋慎言也夸她进步神速,说她极有天赋。
钱康刚跑到正街,就被金忠拦下了。
金忠骑着一匹高头大马,穿着暗红色的长衫,晚霞给他周身镀上一层暗色的金光,一刹那钱康看呆了。
金忠面上带着疲色,弯腰趴在马脖子上伸手弹了一下钱康的额头:“怎么?傻了?”
钱康回过神,捂着额头呵呵干笑了两声。刚才居然盯着金忠看呆了,竟觉得他是天人之姿,古人说鲜衣怒马少年郎,娘的,肯定是衣服惹的祸,没事穿什么红衣,呸!不怪我。
金忠支起身子往后挪了挪,前面空出一点位置,冲钱康甩头道:“上来。”说着伸手就去拉她。
钱康没接他的手,冲金忠挑挑眉,得意道:“你看着啊。”说着往后退了十几步,躬身起跑,一个漂亮地弹跳,一屁股坐到了金忠身后。
钱康从金忠腰侧穿过手钩住牵马绳,将金忠环抱在怀里。金忠低笑出声,放松身体轻靠在她身上。
金忠在钱康眼里一直是咋咋呼呼风风火火的性子,精力比她还足,鲜少有这样的时候。金忠有些累,钱康比他低一个头,胳膊也短,环着他的胳膊紧箍在他腰上,钱康的脸贴在他后背上,她温热的体温隔着布料传过来,这一切都让他感到放松。
两个人谁都没说话,钱康握着缰绳,金忠时不时扯一下让马调整方向。两个人就这样慢悠悠地同骑一匹马走在喧闹的正街上。
气氛有些怪,钱康难得的一路都没有调笑两句。马驮着两人到了城门,太阳落山城门已经准备要关了,守城的士兵吆喝着让进出的行人快走。
马匹踢踏着出了城,走到一处山坡上才被金忠勒停。
钱康一手扶在金忠的腰侧,另一手撑在马鞍上,稍一用力便翻身跳到马下。她站稳抬头,见金忠正神色不明地望着她,她下巴往上一抬,右手高高举起挑眉道:“下来。”
金忠低头轻笑,复又望向钱康。将宽厚的手掌置于钱康手中,右腿一伸从马脖处迈过来变成侧坐,左腿踩在马镫上,腰部稍一用力便从马上跃下。
钱康晃了晃两人牵在一起的手,神情颇为得意,问道:“怎么样?”
金忠的手收紧,捏了捏她的手掌,笑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钱康得意地笑着,抽回手蹲坐在草地上。天色这会儿已经暗了,圆盘般的月亮悬在天上。钱康抬眼问道:“来这里干什么?”
金忠低着头看她,眼中神色晦暗:“我要走了。”
“嗯?”钱康怔了一瞬,问道:“什么意思?”
金忠收回目光,叹了口气在钱康身边坐下,随手揪起杂草丢向远方:“我得走了,待尘埃落定我便回来寻你。”
钱康傻看着他问:“去哪里?”
金忠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抬手指着天上的圆月说道:“你看这天上的月亮。”
钱康不明所以地顺着他手指望去,问道:“月亮怎么了?”
“没有星星它才这么明。”
“都说众星捧月才成璀璨星空,现实却是星星多月亮便不明。”
“如若是你,是想要群星拱月的璀璨星空,还是想要亮月独明?”
钱康的小腿有些发痒,她挠着腿随口说道:“都行吧,各有各的好,差别不大。”
金忠笑笑没再说话,他看着天空仰躺在草地上,伸直胳膊示意钱康枕过来。钱康也没客气,将金忠外衫扯开平铺到地上,自己压着他的外衫枕着他胳膊躺下。
钱康这个人呢,从来不会亏着自己。
许是实在太累,钱康躺下没一会便沉沉睡去。
金忠侧首凝视着钱康在眼皮下乱转的眼珠,轻笑着屈指轻触。钱康皱着眉轻晃着脑袋闪躲。金忠收回手,叹气道:“康儿,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