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又生气?”苏煜疑惑道,但见到温柔已经跑出十米远了,便也拍了拍身下黑马。
然而黑马却没有动静,仍旧慢悠悠地小跑着。
苏煜看了一眼身下黑马,黑马不为所动,甚至打了个响儿鼻。
苏煜提刀在手,隔着黑色牛皮包的实木刀鞘往黑马屁股上狠狠一抽。
黑马陡然撒蹄子跑起来,带着苏煜往温柔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温柔回头瞥见苏煜来追自己,一时起了玩心,一马鞭抽下,开始和苏煜赛马。
苏煜对温柔的心血来潮倒是习以为常,嘴动了动,黑马也快速跟了上去,但又没有试图超过温柔,而是坠在她身后两个马身的位置。
温柔见苏煜一直没能超过自己,又得意了起来。
她在榆树前勒住缰绳,停下马儿,想要板着脸,却又没能压住翘起的嘴角,于是眼里盈着笑意看向苏煜:“干嘛要追我?”
“老大不是雇我保护你吗?”苏煜回答道。
“你说谁需要保护呢!”温柔没听到想要的回答,但她自认为刚刚纵马而过很有英雄气概,心里高兴,便也不再多做计较:“算了,谁叫本女侠大人有大量,不和你这个木头脑袋计较了。”
她刚想要侧过身子,继续上路,苏煜却眼神一凝,拔刀冲温柔斩去。
温柔见苏煜突然拔刀,下意识小腿发力,从马身上一跃而起,足尖在马鞍上一点,快如闪电般迎着微不可见的刀光而去。
那隐蔽的刀光在温柔闪身的瞬间收缩,擦着温柔的发丝而过,横劈开了一根细针。
温柔转身的瞬间,淡白的药粉混入空气里,顺着刀锋飘荡向对面。
刀锋隐匿在刀光之下,却比本就黯淡的刀光更安静。
苏煜在温柔转身衣摆飘动时也闪身而去,飞快逼近细针来处。
榆树树冠轻微地一晃,一位黑衣客被苏煜的刀锋逼了出来,但衣袖却已经被斩出一道口子。
“你是何人?”温柔娇叱一声。
黑衣客张嘴欲答话,却下意识往后一跳,十指连弹,双手急甩。
细密的针融进光里,直射而出,猛地爆发出锐不可当的剑气。
剑气爆发出来的时候已经逼近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靠拢过来的苏煜,但她没有后退,反而更近一步,往下一劈。
这一劈来得太急,急到黑衣客在这一刀里窥见天是如何黑的。
是苏煜的刀,一把黑色横刀。
他的针太明亮,能融入天光,却会被黑夜发现。
苏煜的第二刀追了上来。
黑衣客的针再一次被斩断。
同时被斩断的还有黑衣客的裤脚。
因为他突然全身无力,内劲全消,从枝头跌落了下来。
“哈,被本小姐抓到了!”温柔擒着马鞭走过来:“快快交代你是谁派来的,否则本小姐让你头破血流。”
她一甩马鞭,破空声爆裂,煞有介事。
黑衣客被摔了个七荤八素,缓了半天,说道:“……我是温大人派来保护小姐的。”
温柔:“啊?”
黑衣客咳嗽两声:“在下天衣有缝许天衣,在温大人手下做事。两月前,尊师修书一封致温大人,说小姐将会在这几日下山历练,所以大人让我前来在暗处保护小姐。”
“你有什么凭证?”温柔心感不妙,她就说师父怎么这次如此轻易就松了口,但还是强撑着拔刀横在许天衣脖子间,逼问着许天衣。
“温大人给小姐修书一封,在下放在怀中。”许天衣无奈。
温柔看了一眼苏煜,苏煜微不可查地点头。温柔放下刀去翻找信,许天衣没做任何反抗。
信被拿出,温柔一摸信封就知道的确是温晚给自己的信,这种特制信封被温家特有的药剂浸泡过,只有对应的药物才能融开封口。他们家的每个人所对应的药物都不同,而这一封信浸泡的药剂确实是需要自己对应的药物才能融开。
她反手拿着自己的星星刀,用刀柄压了一下信封,信封打开,她拿出里面的信。
皎白的宣纸上套印着一只飞燕:“温柔吾儿亲览:时局纷乱,忽闻吾儿下山,特遣心腹爱将天衣有缝暗中保护。家中挂念,事毕后务必回洛阳小住。”
温柔撅着嘴,伸手拉起了许天衣,给他塞了颗药丸,佯装恶毒地说道:“毒死你!”
“温大人也只是担心小姐。”许天衣却不在意,只是劝慰道。他心知温柔要对自己下手,刚刚一刀便可了事了,自然是不需要再用毒。
更何况,他毕竟是温大人手下,回去便可去药堂求药。
“我知道你们都在小瞧我!”温柔气冲冲地等着许天衣。
温柔的眼睛因为生气而像有火在眼瞳中熊熊燃烧,亮得许天衣不敢直视,也忘了自己该说什么。
在温柔的注视之下,许天衣只能呐呐,竟也生不出半点谎话去哄她。若论武功,苏煜和温柔都不一定能稳赢他,两人联手他虽不能敌,但也能在第一刀时逃开。可现如今他被两人擒住,正式因为自己的轻忽大意,觉得自己能赢。
此时温柔因为自己被小瞧了而生气,许天衣说不出分辨之词,他便不再说话。
但他的沉默和他的针一样太锐利,温柔便更气了。
她一跺脚,做了个鬼脸:“我才不需要你保护呢,我已经雇了苏煜了!不准追过来!”
温柔飞身上马,马鞭清脆一甩,打在小红马身上,只对苏煜留下一句:“把他拦住,接下来的路程花销都算我的!”
小红马飞奔离去,许天衣想要去追,却被苏煜拦住。
她的刀还没有收回鞘。
许天衣此时才发现眼前这位叫苏煜的女子手里的刀非常奇特,整把刀从刀柄到刀锋浑然一体,如墨似玉,只有上挑的刀剑利刃处隐隐透出来一丝金戈之色。整把刀似横刀柳叶,刀条却比横刀稍短,又比匕首略长,牛皮刀鞘上也没有半点装饰。
一把漆黑的刀在夜里自然是如鱼入水,但此时分明是白昼,仍能毫不起眼,便是它的神异之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