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安堂的旗帜在江上夜风中抖动着,风太大,几乎要把这一尺红布从旗杆上拽下来,扯下来。
类似的旗帜勾连成一片,此刻江面几乎都是山安堂的船只。
一艘同样挂着山安堂旗帜的运粮船低调混了进去,驶进江家联排船坞中的其中一个。
“二小姐。”一个年轻男子等在码头,见江珠娘下船,连忙迎了过来。
他生得硬朗,一张脸宽口方鼻,一双眼睛牛眼一般大而亮,装在一双浓眉之下。
“赵四哥,看起来家里有点太热闹了呢。”江珠娘利落地从船头跳了下来,对他一笑。
翠荷和另一个小姑娘紧紧跟在江珠娘身后,面带紧张之色。
“刑法堂的江五长老召集所有山安堂和江家的主事人回来,说是族里有要紧案子要判,刑法堂也要换堂主。”赵四哥打量了一眼从船头下来的其他人,转身低着头对江珠娘禀报。
“五爷爷可真是人老成精。”
江珠娘低头轻轻笑了起来:“他既然做了这个安排,又把□□推了上去,咱们也别辜负这份看重,好好准备。”
江珠娘在赵四哥低下的肩头拍了拍:“让大家动起来吧。”
她一双猫儿眼此刻仿佛真的是什么饿猫大虫,全然是猎食的欲望。
苏煜下船便看到这样一幕。
那被紧紧裹住的美味终于开了封,香气扑面而来,若是叫苏煜学着温柔用言辞比拟,或许像那熬过三天的牛骨卤汤。
油花一半贴在锅壁,一般飘在汤面被滚开的气泡破开又合拢。
沙姜八角茴香再多都盖不住那一点膻味腥气,便是过个路都要沾一身。
苏煜盯着江珠娘,只觉得自己之前吞下的店小二不过是呆肉腐血,恨不得抠一抠嗓子眼吐个干净再把江珠娘囫囵吞下。
她又何尝不是欲壑难填之辈。
苏煜盯着江珠娘的目光太直白,赵四哥下意识护在江珠娘身前,一个手势,船坞就冒出一队手持双剑的护卫围了过来。
利刃似水,连成波澜。
温柔伸手打了苏煜的脑袋一下:“愣着干嘛,走啦。”
“不得冒犯贵客!”江珠娘挥了挥手,护卫们收刀退下,船坞中的气氛瞬间缓和下来,仿佛刚才的剑拔弩张不过是场幻觉。
她望着温柔:“几位想必没有定客栈,何妨来江家暂住几日,看着戏休整些时日,再行离开也不急。”
苏煜回头看了看同自己和温柔站在一起的几个人。
王小石显然因着那封信是要走一趟江家的,郦长瑶本就是为了探寻究竟是谁谋害了吉道镖局而前往江宁府,如今有机会深入江家必然也不会放过。
自己对江珠娘馋的很,就算吃不到,跟着闻闻味道也行。
只有温柔,是没有理由淌这一趟浑水的。
而江珠娘恰恰正看着温柔。
温柔会答应还是拒绝?
苏煜心中却笃定温柔一定会答应。
“好啊。”温柔一挑眉,果真应了下来。
若是江珠娘刚被她们救出来时,为了报恩请她们暂住几日,温柔大抵会推拒,她向来觉得行侠仗义之事不图回报。
但江珠娘先是自呈野心,看似坦白,实则算计,关于她父亲因伤死亡一事更是迷雾重重。
温柔心中已不敢轻视眼前这个柔弱女子,但也被这个谜题吸引,被江珠娘的重重算计挑起了好胜心。
江风拂过温柔的碎发,拨动她的衣摆。
她向江珠娘走过去,如同一团跳动的火。
温柔身上如火一样的明艳热烈和同火一般的危险在这几步中显露无疑。
苏煜像道影子跟在温柔身后,却是眼观八方。
无论是赵四哥眼中警惕、江珠娘和郦长瑶眼中一闪而过的郑重还是王小石被烫到一般想望过来又躲闪的目光,抑或是翠荷、陶家姐妹的羡慕向往,尽收苏煜眼底。
即使只是一瞬,苏煜却嗅到了飘出又隐去的各色香味。
“江小姐回家还带上我们一群人,不需要同长辈请示吗?”温柔走到江珠娘近前,赵四哥全身肌肉都因为警惕而紧绷起来。
他的目光落在温柔背上支出一截的刀柄上。
江珠娘倒仍旧是那般笑模样,一双猫儿眼亮晶晶地看着温柔:“两位女侠是红袖神尼高徒,又是我的救命恩人,何须请示?”
她的目光飘到郦长瑶身上打了个转儿:“三位同我是患难之交,又何必介意。”
“至于少侠,如此大本事的人作客,江家求之不得呢。”江珠娘对王小石温温柔柔地一笑。
“三位的马匹,我会叮嘱下人好好照料。请吧,各位。”江珠娘抬手请道。
船坞外,三辆马车已经等候在此。
山安堂的旗帜在车蓬前飘动。
仅仅是从船坞走出来的时间,江珠娘的人便备好了三辆马车,整个船坞的运转之快可见一斑。
翠荷和另一个小姑娘却没有再和江珠娘一起,她身边的女使换成了一双模样相同的双胞胎姐妹,都穿着浅晴色的衣裳。
苏煜坐在马车上,挑开帘子从窗户往外望去。
雪白的墙连成一片,大多砌得很高,灰瓦的房檐在墙中露出一二来,有的连成一片,把墙与墙之间的空隙也罩了进去,生出一个商贩的铺面来。
拉车的矮马踏着脚下青石板,发出沉重的哒哒声,被拐角后传出来的叫卖吆喝之声盖住。
只一个拐角,白墙遮掩的喧嚣就暴露无遗。
宽阔的街道中,人推的两轮板车,马拉的四轮货车来来往往,沿街的铺子旗帜飘扬。
温柔也凑到窗子处,同苏煜一家一家望去,有门前挂着一排寸宽布头的织造店家,有小盅带着瓦碗的酿酒铺子,脚下堆着米粟的粮商同身板结实的一队汉子攀谈着什么。
马车车辕打得高又有油纸糊了的车壁当着,走进商道后两人须得低头才能看见究竟有些什么。
然而经过的商贩店主无不低头避开她们。
苏煜从往来商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