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玉楼阁的主人焦躁不安,整个阁子也没了往日的欢笑声。李珩一踏进院子的时候就觉得哪里不对,大概是树下没有软塌,也没有躺着听书的人。
虽说十遍法华经有些多,但李珩确实没想到会把秦玉柔逼得如此苦大仇深,愁到铺了一桌子纸,她趴在桌上睡觉。
正在秦玉柔身边扇扇子的真儿看见皇帝进门,轻轻推了推睡着的人。
“怎么了,要吃晚膳了吗,我怎么没有闻见海鲜粥的味,怎么有股……讨厌的龙涎香的味道。”秦玉柔连眼皮都没睁开,往椅子上一后躺,一张纸黏在了她脸上,她也不管。
真儿倒是想帮她拿下来,但是她跪着,李珩没说起身她也不敢起。
李珩走过去将秦玉柔脸上的纸拿下来,瞧这那字歪歪扭扭的,实在难看。
“这是太后命你罚抄的,你怎可假借他人之手?”
醇厚的声音出现得太过突然,秦玉柔立马睁开眼,心脏还在疯狂跳动。
这皇帝居然进门不通传,搞突然袭击!等等,她刚刚是不是说了龙涎香的味道很讨厌。
但她意识到现在皇帝分明是更在意她是不是找人代笔这件事,她辩解道:“这就是臣妾的字。”
李珩看着这字欲言又止,抽出一张新的纸来:“你写几个字朕看看。”
嘿,怎么还不信了?
秦玉柔抽袖提笔、沾墨、下笔,“朗朗乾坤”四个字倒是一气呵成,只是那字毫无抑扬顿挫之感,字形又粗又散,无一丝韵骨可言。
这字和他手上拿得确实一样,但李珩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同一个人的手,能作画好看,但写字却这么丑。
秦玉柔放下毛笔,瞧着还颇为得意:“陛下这回信了吧。”
李珩撇下纸,瞧见她这次依旧是弄得手上和笔杆上都是墨水,他叹了声气,让真儿先将书桌收拾一下。
“陛下您要批奏折吗?”秦玉柔一看这架势赶紧让座,结果被李珩按在座位上。
李珩摇了摇头:“秦相的奏折写得浑然天成,怎你能写得这么难看。”
秦玉柔环胸思考了一番:“大约是臣妾年少时候不学无术。”
李珩脑海里立马浮现之前做的梦,秦玉柔小时候出去玩留的纸条都是错别字,想着想着嘴角不免就弯了起来,在呢么会有人把这种神情说得理直气壮。
“陛下又笑话臣妾,所以说啊,让臣妾抄这些东西,臣妾十分满分痛苦,到时候检查臣妾这处罚的人,恐怕眼睛更痛苦。”
秦玉柔虽不觉得自己的字辣眼睛,但是要想去一一识别出来,应该还是有些难度的。
李珩把嘴角平下来,心想秦家的书法师父也太无用了些,还是说书法先生也无能为力?
他抽出一张纸来,拿起笔在上面写“秦”字,一边写一边说:“横这里要顿笔,撇这里要收笔,整体要不松不散,你刚写的字上下左右都快挤到一块去了。”
他写完一个字后就将笔给了秦玉柔:“你来。”
皇帝竟然要教她写字,秦玉柔只好接过笔来,像念口诀一样,每写一笔都重复一下李珩刚说的话,最后凭着耐心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姓氏。
两个字摆在一张纸上的眼,秦玉柔实在不想看这惨烈的对比,小声说:“陛下,要不算了吧,臣妾这字已经定型,怕是……怕是没有什么回转的余地了。”
看着秦玉柔傻傻的表情,李珩叹了口气,左不过字难看被嘲笑的也是她,不上进旁人怎么说也没用。他让门外的高鸿进来侍奉,要批阅奏折。
吃晚膳前,李珩命秦玉柔好生将手上的墨洗下来,但严嬷嬷将秦玉柔的手揉红了也没用。
“只能这样了。”秦玉柔把还带着一点痕迹的手拿给李珩看,心想这洁癖连别人的手也管,真的管得太宽了些。
李珩看了那手一眼,比之前顺眼多了,这才让她坐下吃饭。桌上果然有海鲜粥,秦玉柔殷勤介绍道:“陛下,这道叫做海鲜疙瘩粥,里面加了臣妾精心挑选的五种海鲜食材,您一定没有吃过。”
高鸿端着碗看向李珩,李珩点头,于是一小碗粥就放到了李珩面前。
一小碗哪里够,秦玉柔端着大李珩两圈的碗,目不斜视地舀着粥,也不管李珩觉得她究竟有多能吃。
严嬷嬷在一旁叹气,万祥则小声说:“能吃是福。”
如果李珩不来玉楼阁的话,秦玉柔吃得比这些还夸张。
“仪态啊,我担心的是娘娘的仪态!娘娘入宫后腰也比从前粗了,这可怎么办啊。”严萍哀怨地看向自家主子,但是吃饭的人哪里顾得及旁的事。
万祥在一旁笑着:“反正陛下没有怪罪,而且你看陛下的筷子,是不是娘娘吃什么,他也多吃两口?”
严萍这么一观察下来,确实是这样。
殊不知是李珩也掌握了规律,凡是秦玉柔喜欢吃的,大多味道还不错,她瞧不上的基本味道不行。
晚膳刚吃完,高鸿匆匆从外面进屋,在李珩耳边说了些什么后两人就一同走了。
“陛下怎么走了啊。”严萍满脸遗憾地放下一盘李子。
秦玉柔抓过一个来吃,又酸又甜,边吃边舒坦地看话本,心里想得是:走得好,在这里大家都不自在,何必相互为难。
李珩从玉楼阁出来后直接回了庆元殿,高鸿屏退左右,周寻将一封信呈上来道:“陛下,之前埋的探子说这确实是安嫔写的第一封信。”
他们此前在宫里与秦家的探子之间埋了一个人,李珩让周寻盯着,结果一直没有动静,没想到今日玉楼阁终于有了消息。
李珩展开信,字迹歪歪扭扭,墨水纠缠在一起,四行字在一张信纸上都放不下,李珩刚见过秦玉柔的字,自然一眼就认出来这就是她的亲笔。
刚听见高鸿说截获安嫔信件的时候他心里是有一些气愤的,他们坐在一处,没想到秦玉柔还有其他的心思,他马不停蹄回来想看看她到底写了什么,心中还带着些许害怕。
他害怕看到她性格里阴暗的一面,毕竟现在的安嫔瞧着还算是顺眼,若她真的旁生害人的心思来,他会不留情面地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