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的老茧还是暴露了他从来不是个养尊处优的人。
他没有注意到,此时逐渐散去的围观群众中,有一个女子正隔着帷幔注视着他。
勉强压抑住内心的惊涛骇浪,高月没有那么多闲情逸致去设计情节。
她直直地走到他面前,甚至因为心中有股幽暗的怒火,而忘记了行礼,因而这场初遇看起来格外地突兀和粗鲁。
她叫了声:“纪行之。”
纪行之抬头看见一个戴着帷帽的女子。
虽穿着素丽,不像贵族小姐,但面料精致,纹样讲究,结合她傲慢唐突的语气,八成是哪家候府公卿的丫鬟。
在权贵云集、豪强遍地的洛阳城中,做了两年左京辅都尉,为了做好防务难免会得罪不少豪强,纪行之自然是知道的。
比这种语气更豪横无礼的,他遇到的多了,自然不放在心上。但他显然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因此也没停下手里的事,敷衍地应了句:“嗯。”
纪行之刚用绳子把犯人结结实实地围了一圈。但那人还不老实,他又一脚狠狠地踹到犯人的腰上,把他踹得倒在了手下身旁,哀嚎了半天,嘴里直喊冤枉。
“可否请大人喝杯茶?”女子不依不饶说着。
纪行之侧目:“你是何人?”
高月撩开了帷幔,露出清浅的笑容。眼前的男子,失神一怔。
收住了情绪的她,此时意识到了分寸,缓缓行了个女子礼,说道:“平阳侯府,高月。”
纪行之方知道,眼前的女子根本不是什么丫鬟,而是洛阳城里鼎鼎大名的侯府千金,高月。
她的名声,多来源于她显赫的家世,再是倾城的容貌。古来女子,二者得其一,便足以引来万方的津津乐道,何况高月兼而有之。
......
“洛茗轩”坐落在洛水岸旁,是清幽的茶馆。除了室内的厢房,还在河岸旁增设了围栏,专为风雅之士围出了临岸的品茶观赏区。
这茶馆的位置极佳,前方营业的区域面向洛阳最繁华的长街,背后临洛水河岸。
左侧是山,密林掩映,右侧是蜿蜒而过的河水,不见烟火人家,最适合追逐清雅的高官贵族来此消遣、密谈。
若不是托高月的福,纪行之还真不知道洛茗轩中有这样的地方。
坐在洛水河岸的高月,脱下了帷帽,四月的春风带起她额上的碎发,落在她冷淡的眉眼上。
纪行之自小在外行走,便是西域的美女也见怪不怪,原以为并没有什么能让他失神。
然而,当她抬手拨去那几缕被风吹乱的发,浅浅地跟他说着话时,他竟全然没有听进去。只是在字里行间,听到她提到两个字,顿时间清醒过来。
她说:娶我。
纪行之方送进去的几口清茶险些喷了出来。
“你耍我呢?”他放下了茶杯。
莫说其他,即使是寻常人家的女子,头一次见面便谈婚论嫁已是奇观,何况高家如今权势鼎盛,无论与哪位世家公子匹配,都不可能轮到他这样出身的人。
他看着高月,没有在她的脸上看出丝毫的少女情态,好像四月的和风还未吹化她身上附着多年的冰霜似的。
纪行之起身想走,冷语道:“我还有一堆公务,没有时间跟你在这玩笑。”
高月对此似乎也并不意外,她拢了拢手臂,叫住了他,说道:“如果,是雇你娶我呢?”
看到纪行之停下了脚步,高月便知道,这事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