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月居内,李孜详细看了药方。
虽以前从未见过这种用药,但根据用药的效果:推迟月信、混乱脉息、使人常有呕吐之状,便大致猜测出了大概。
若不是为假孕争宠,哪里会有大夫研制此种不能治病反而伤身的方子。
“这方子确实有用,只是掺多了一味药,与原先的方子相冲,一起服用必死无疑。”李孜实实在在地告知。
“李大哥,你我虽名义上是主仆,但打小便是一个院里长大。现在,你虽然接管了妙仁堂,不常在府里。但我总念着往日的情分,对你更放心些。”
李孜见高月岔开了话题说起了从前的往事,心中一愣,隐约猜到接下来可能会有大事相托。果然,下一刻,高月竟主动提及,要他改善药方,并负责给她配药。
“小的万万不敢!”李孜连忙推脱。
他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不敢瞒着高邗和父亲做出忤逆之事。这是个烫手山芋,一旦事发,就算是父亲恐怕也不能保全。
“再说,我父亲是能察觉出来的。”李孜搪塞道。
高月心知,他是为了推脱而有意隐瞒于她。这个方子,当年就连太医院的太医都察觉不出来,何况李济擅长外伤,并不擅长带下医诊治。
“我原也不想牵扯到你,但现在也没有其他的法子了。我做此事不为其他,只是不想进宫。”
“我知道你喜欢诗云,她大概也对你有意。但你知道诗云的性子,倘若我进宫,她必然相陪,到时你将如何打算?虽说是无心插柳,但此事也算成全了你俩,总不是坏事。”
听此言,李孜心中一动,抬头看了眼窗外,诗云正在外头廊下和浸云说话。
府里的小子大多喜欢浸云,她明艳活泼,长得也更漂亮,但他偏偏更喜欢诗云这种清秀素净的姑娘。
许久未见,诗云出落得更加亭亭玉立,只是静静地站在那,仿佛就让他闻到了清新的草药香。
高月见他还有犹豫,只好继续劝他:“我实话告诉你,侯爷现在之所以封锁霁月居,便是已经知道我假孕了。你若不帮我,被侯爷知道了,以侯爷的脾气,诗云她们被打死也未可知。”
高月这样说,自然是为了吓他,无论是谁,她现在都不会让她们有事。
其实,她不说这些,李孜心里也已经慢慢下了决心。
他一心投身医药,对世事俗物淡然看之,唯有诗云,是他心中除医病救人外的夙愿。
此时不相助,更待何时?
他的心中突然生出一种少年的勇气来,默默和高月约定了所有事宜后,李孜便准备回去了。
临走前,他还是没忍住,在廊下轻声唤了声诗云。浸云见状,憋着笑跑到高月身边,又一齐坐在榻上透过窗看他们。
诗云原只当是寻常说话,偏偏浸云可恶,独留下自己与李孜独处,还做那种嗔笑的姿态闹她,搞得她也有些不自然起来,脸微微低着,红了大半,并不太敢看他。
“姑娘她没有大碍吧?”说完,诗云心里只怪自己失言。姑娘只是让他来瞧药方,哪里是姑娘有碍了。
“姑娘她没事。”李孜抿着嘴止住快溢出的笑,仔细看她,却见她形容有些憔悴,回道:
“我看你眼下乌青,脸色有些不好,是近日忧思苦闷?还是府里差事多,累到了?一会儿我回去,给你拿些安神助眠的补药,差人送来,你睡前服下可好?”
“我没事,哪里就这么金贵了。”诗云微微一笑,嘴上虽不说,但心里涌出一股暖意。
说了一会子话,眼瞧着对方便要走了。她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拿出锦香袋。袋面绣了两朵白净清雅的玉兰花。
“快要入夏了,夜里守夜蚊虫多。前段时间,张大哥他们闹着要,我就给他们做了几个香囊,里头放了些佩兰、艾叶,可以驱蚊防虫。现在这是最后一个了,给你吧。”
李孜接过来一看,玉兰花针脚细密、针法讲究,用的锦缎也是好料子,并不似她嘴上说的随意,心里知她顾左右而言他,亦是欢喜。
高月看着他们二人,虽站得挺远,彼此都很规矩体面,但就是有一种氛围,恰如其分,好像有人扯她们的嘴皮子似的,让人不自觉便嘴角上扬。
从前自己竟丝毫未曾留意,这李孜穿着素雅的白衣,白白净净的少年郎,诗云形容姿色在府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好,也算得上是郎才女貌、可堪匹配。
难怪前世诗云到了年龄也不愿出宫,总不愿嫁人,大概是那时李孜已有婚配,究竟是自己耽误了她一生。
好在如今,一切都来得及。
高月托着腮,心里感到一丝甜蜜,但看着看着,却又不争气地想起箫桓,心里泛起酸涩和恨意。
从前的她,也曾给他绣过许多荷包香囊。为了等他下朝,给他送一碗清喉润肺的莲藕百合羹,就在这样的廊下一直等着。
他曾经也像李孜看诗云那样看她,眼里仿佛有星光,嘴边总是带着笑意。可是,慢慢的一切都变了。
被禁足长秋宫的日子,总是那样孤寂漫长。殿里的一砖一瓦都透着彻骨的寒冷。
原是一开始便注定了的,她的家世身份,让她只能裹挟在外戚与皇权之间,两边的人都说爱她,可是两端的线却从来没有停下过撕扯。
“姑娘,你怎么哭了?”浸云才晃了会儿神,便看见高月的眼梢滑下一行清泪,静悄悄地。
“我高兴。”高月却笑了笑,用手拂去了泪。
她看着窗外明媚的春光,眼里闪烁着泪花,说道:“往事暗沉,去日苦多。今上天顾我、怜我,许我新生,我必不负。”
......
夜已深沉,左右睡不着,就着朦胧的月色,纪行之干脆在院中练起了剑。
自那日上门提亲被拒后,就一直没有了高月的消息。
渐渐地,他甚至开始怀疑当日来找他的究竟是不是她。心里也觉得好笑,自己竟真的信这种荒唐事。
不知为何,在他身边,总有那么多的“荒唐事”。
自从纪家老爷去世后,他这个养子便被以不是本家人的名义赶了出来,摔灵守孝这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