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春不得不再次使用神经能。
事实上在过去的数天中,即便她已经小心翼翼地在路途中注意着“练习”,但这种低效率的方式,仍然不足以支撑她迅速掌握并得心应手地使用神经能。
但考虑到这三天她有其他“任务”在身,无法集中全力去思考神经能一事,似乎技能的缓慢提升又是一件非常值得并可以理解的事情了。
然而,直到如今呼吸被那施与在脖子上的力量愈发挤占吐露的空间,扶春才发觉自己大错特错。
她似乎从未看清楚第九区这个危险的世界本身。
刹那间,关于财团,关于新党和叛党的战斗,关于那些四处作恶的流浪者、那些街头乱窜的混混,财团制造的怪物,成天在头顶轰隆隆作响的磁浮飞船……
这不是一个和平的、安全的世界。
扶春低估了这里的危险性,部分要怪那本原作——《异世界基建之旅》,女主秦顷之的生活太过顺遂简单,对Z-32星球的描述只有只言片语。
很奇怪不是吗?作为一名成熟的科幻文作者,作者“漩涡”却似乎总是忽视对背景的描写,不同城市的建设逻辑总是存在着冲突。
在乐不思,时间仿佛停滞在了十几年前,然而不夜城却繁华得超乎想象。
扶春的失误还源于病院。虽然当时那里爆发了混乱,可不能否认的是,其内部自动形成了一个生态不那么复杂的环境,以至于开头的顺利彻底迷惑了扶春。
在此刻,这深水之中,扶春第一次醒悟,或许她还应该再付出些努力。
否则就会死,会真正死在这个陌生星球……
至于眼下,这个困境能不能被称为“失误”,还是会彻底成为一个“死局”……
扶春不再收力,她用模糊的视线去定位那怪物的身体。胸腔已然不可攻击的情况下,扶春最佳的落刀点,是另一只眼球。
——没错另一只眼球,那脆弱的东西暴露在外,比起有骨骼、鳞片保护着的肉身与器官,眼睛实在是个再方便不过的偷袭点。
于是扶春不惜放弃自己的左半边身体,任其被黏滑的尾巴缠上,然后再捕猎者欣喜而放松警惕的一瞬间立刻抽出左手来,将右手的刀传递到左边,然后看也不看猛地向红心处戳去。
乒——刀尖磕碰到硬物——扶春骇然地张开了嘴,望着眼前的家伙迅速“闭眼”,那灰白色的阴翳完全不像看起来一样,只有薄薄一层膜。
相反,薄膜十分坚固,坚固到扶春无法撼动的地步。
不过幸好,怪物不知为何,因这失败的一击恢复了平静,在扶春身躯上不断收缩的尾巴也停止了施力,这让扶春好不容易喘上来一口气。
一人一怪在水中平静地对视着,怪物的头颅在扶春的胸前,靠的很近,她黑色的长发如水蛇般在黑暗中泛光,蔓延着向水流远处,也向着扶春身前。
她的表情很平静,从扶春的脖颈处收敛回利牙。
怪物又恢复成扶春最先见过的那副美丽单纯的容颜,且表情困惑。
困惑什么?她在困惑什么?如果不是时机不对,扶春一定想要翻白眼。
这个凶残的家伙还真是演艺天才,三秒前还在疯狂地想要吞食她的鲜血,三秒后就没反应了,反而一脸无辜,倒好像自己是无故闯入她领地的罪犯了。
扶春刚想说话,试着能不能和眼前这怪物交流,然而她的背后突然伸来一只手,巨大的力道立刻让她被淹入水中,鼻腔和口腔都呛了水。
扶春立刻下意识挣扎起来,右手狠狠攥住那只摁着她头便往下的手,左手掌心还牢牢攥着眼珠子,指节抓着匕首便朝上方挥舞而去。
但她的挣扎失败了,那家伙只是轻轻一下,扶春的匕首便被挥跑了,金属碰撞到墙面的牙酸和落水的无奈,都让扶春心中晦暗。
水流在顷刻间夺取了扶春的视线,在混乱的气泡和乱流中扶春好歹是再度看清了怪物的身体——她贴的太近了,而此时这怪物脸上有着惊诧,显然她不认识来者。
身上缠绕着怪物的尾巴,头顶是另一个谋杀者的罪恶之手,扶春仍然不服输地挣扎,但内心的理智在告诉她如果继续下去,便只有一死。
扶春的眼中显现出一种决绝——虽然不清楚事情到底会不会如预期发生,但就算是死,她也要让害她的家伙不得好过。
于是她抬手,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左手中一直攥着的、那颗苍绿色的、干净的眼珠,嵌入了它半该在的位置。
刹那间,一股阴寒的气息席卷了扶春,准确来说是穿透了这整片水域。
眼前的怪物似乎因为扶春突如其来往她脸上招呼的一下而向后仰去,那纤细苍白的脖颈脆弱易折,可惜扶春已经无力去偷袭了。
等她缓缓从水中摆回头颅时,扶春的视线已经因为溺水而模糊得看不清很多东西。
却仍然能察觉,那眼珠子完好地嵌入了——不,不只是嵌入,而是真正地融合了,仿佛从未被剥落而出。
那是一双多么美丽的苍绿色眼睛,便好像是春日最纯净的湖泊之心,飘荡着落叶,回转着流云。
如果怪物也分男女的话,毫无疑问这是一只长得十分符合人类审美的雌性……
大量的失血和海水的灌入以及窒息让扶春的意识已然不清醒起来,她迷蒙地看着眼前这人鱼的面孔缓缓将要坠入黑暗。
“hein suche franges”(带我走)
又是一句低沉的吟唱,低沉到辨不清怪物的音色,只是隐约知道她在说话。
下一秒,海水的腥气和木头被泡坏的腐朽气味纷纷涌入扶春的鼻腔,她又获得了自己的嗅觉,因为那怪物不知为何放弃了猎食她。
相反,怪物用手揽住了她的腰——那长长的利爪靠着她的后腰肢,尽量放平着不刺痛她,然后托着她冲出了水面。
就在这短短的三四秒间,刚刚想要溺死她的谋杀者已经离开,这小小的黑暗之室又仅剩下自己,和怪物。
扶春已经脱力,生死剧烈的转换让她身形俱疲,只能仍由那布满了鳞片的尾巴将自己拱到台阶上。当背部触及坚实的木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