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章
数十里外有村庄,村庄中有不懂事的孩童指着这方夜空,满眼新奇地大喊:“太阳又下山啦!太阳又下山啦!”
食月对于身后毁天灭地般的动静不以为意,她一边摘下貔貅面具,于行走间随手将之化为齑粉,一边脚步沉稳地运着轻功,走上崎岖的山路,对于山路会通向哪里,她似乎胸有成竹,面上并不见焦急,只是时而会停下来吃点东西,再继续赶路。
赶路时途径两三个村庄,只是都荒无人烟了,没办法,只好再动身往远了走。
在日出前,她终于赶到了一个有人烟的村庄,村口立着一块椭圆形的褐色石头,上以朱砂为墨,刻了几个大字:赤贫村。
食月看了这村名,倒是觉得有点好笑。
她看了一眼,这时辰已经有惯于早起的村民起来了,屋顶上的烟囱正冒出淡白的炊烟,袅袅地飘向天空,融入了清晨的雾气中。
不知哪家新鲜出炉的早食顺着风吹过来了,那猪肉包子还热乎着,咬一口便能冒出滋溜的油星子,鲜香的肉末吸饱了微烫的浓汁,顺着喉舌入肚……
食月想着想着,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她突然觉得自己宝贝似地藏在衣兜里,并且还不舍得吃完的肉干、瓜子和蜜饯瞬间不香了。
陆续有早起赶集的村民,赶着牛车从乡间小路出到村口,三三两两,有的车装满了货物,便不能多载人,有的还空着位置,便把乡亲捎上一程。
这赶集的人里边儿,又有颤颤巍巍背着竹篓的老婆婆,竹篓里装着她一大早从菜园子采摘下来的新鲜蔬果,还有自己腌制的一罐酱香鸭掌;有努力甩掉困意,专心赶牛车的壮年男子,他昨夜几乎没睡,和家人合力捕了好几篓螃蟹,就想趁着这两月螃蟹肥美,能到城里多卖点银钱过冬;有担着扁担的老头子,他的扁担里码着几大包牛皮油纸,满满当当包裹着尚还烫手的糕饼,有荤有素,有咸有甜,鲜香味美,那是家中儿媳妇凌晨便起身,忙活了近两个时辰才做好的……
他们看到有异乡人站在村口,都不由多看了几眼,许是觉得她孤零零地站在那里,看起来有点憨。
食月看着陆续从眼前经过的食材和美食,被勾得差点魂儿都没有了。
还赤贫村呢,这村她进定了!
她由近到远,挨家挨户敲门,想讨个住处,但连问了几家,不是家中无人,便是没有多余的地方收留她。
在食月看来,他们不过是担心她居心不良,不愿收留罢了。
毕竟在这个乱世,多防备点总是没有错处的。
但食月从不轻言放弃,只要这村还有一户人家没问过,她便会继续问下去。
问到山脚下一户人家时,还真给她问到了住处。
开门的是一个老爷爷,听到她要借宿,上下打量了她几眼,才转头朝屋子里问询:“老美人儿,有个小子想要借宿咱家,你给不给?”
“多大的小子?长得俊俏不?”老婆婆一迭声地问,摇着一柄干花扇颤颤巍巍地从屋子里出来。
“你啊,急什么,连拐杖也不记得拿。”老爷子连忙回身,扶着老婆婆过来,嘴里虽然责备,但动作关切得不得了。
老婆婆看着食月的眉眼,笑眯眯的:“这都有俊俏的小子来咱家借宿了,我怎么能不急啊。”
这便是同意了。
但食月总觉得有一种“自己是某种肉,被人垂涎觊觎着”的错觉。
老爷子看着她:“既然老美人儿允了,你便进来吧。”
食月言了谢意,跟在老夫妻二人后边进了前厅——一个稍大的,摆着一张圆木桌并几张椅子,以及一张供桌的屋子。
刚刚敲门时,他们应当是在吃早食,圆木桌上正摆着:
一碟玲珑小巧、晶莹剔透的虾饺,几乎可以透过表皮,看清内里红白相间、弹口鲜美的虾肉。
一碟猪肉莲藕肉饼,每个肉饼只有半个巴掌大,圆形,表面煎至微焦,剁碎的猪肉和莲藕,粒粒皆泛着吸饱了油脂的油光,空气中弥漫出浓郁的油脂香味儿。
一碗拌着嫩绿色秋葵的蛋羹,已经被挖过一勺,能看出鹅黄色的蛋羹被蒸得嫩滑,几乎是可以立即想像出那种入口即化的口感了。
以及两碗熬得浓白软糯的米粥,碗上空还冒着袅袅的热气,只是望之,肠胃便能回忆起那种温暖安心的妥帖感。
老爷子见食月盯着他们的早食,看得眼睛都直了,便说:“坐下一块儿吃吧。”
说完转身出去,回来时手上端了一个盛满米粥的瓷碗并一双筷子。
食月忙道:“多谢款待。”
老婆婆笑眯眯地说:“你尽管吃,不够还有。”
虽然对方是老人家,食月却也没有跟他们客气,吃了个十成饱。
不过她的饭量之大,倒是惊呆了两位老人家。
吃过早食后,食月看过自己的房间,便去到院子里帮忙做事了。
老爷子正在做木工,给她示范过一遍后,便让她帮着削出一批长短粗细相同的木条。
削好木条后,老爷子那头已经在对着木条打磨抛光了。
食月没忍住好奇问:“爷爷,这是在做什么?”
老爷子眼也不抬:“我在给我的老美人儿做提花机。”
他目光专注地盯着自己手中的木条,食月从他脸上看到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柔,仿佛在看着他自个儿的爱人。
食月边学着老爷子的模样给木头打磨抛光,边闲聊:“我刚刚看到我隔壁屋里头,已经有一台提花机了,为何还要再做一台呢?”
“那台太费眼神和精力了。”老爷子皱眉,“我心疼我的老美人儿,想给她专门做一台好用的。”
虽然没有见他画出设计图样,但他的言辞之中,俨然对木工活了如指掌。
食月做着摆弄木头的活,也做出了些许乐趣,但凡有不懂之处,都会虚心请教。
有少年人愿意跟着自己学,老爷子也乐意教,教的时候,还顺带拿出自己跌宕起伏的人生来下菜。
“我从小就生在锦衣玉食之家,家中本有良田一千五百亩,现在只有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