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腊月二十九日出发,到今日已经过去了两个月又十九天,与大军汇合的话,还得预留上七日为好,所以最迟三天后也得出发了。”
金昭眼神一沉:“公主非要与我拼到鱼死网破的地步么?”
“本宫也不想这样,只要你将那食月给杀了,本宫可以不与你计较今日的事。”刘姝笑着含了一口汤药,没想到那药苦得很,一张脸立时皱了起来,另一面伺候的少年连忙往她嘴里塞了一颗蜜饯。
金昭冷笑:“公主说得轻巧,却不知食月在我东淮民间的名望有多高,若是本宫在这风口浪尖将她杀了,定会引起民怒。公主心思一向难辨,莫不是想趁此时机叫我东淮乱?”
“你不想杀也可以,本宫给你另一种选择。”
“……什么?”
“本宫要你将她驱逐出东淮,永远不准再踏进东淮境内。”
刘姝直接端过汤碗,一口气喝完,见金昭还在沉默,她含笑补充道:“你明日便昭告天下,铁矿本宫可以少要三成,但若过了明日,本宫可就不好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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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得好听一点是铁矿,说得直白一些就是割地,三十座铁矿的三成就是九座铁矿,按照东淮铁矿的大小来算,九座铁矿大概有两座牡丹城那么大,从要六城到要四城,就算我不答应,有她狮子大开口在前,以父君的性格一定会答应。”金昭说。
食月把下巴以下都浸入温暖的泉水中,语气晦涩地说:“是她要摔死哥哥,我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说完,整颗头鸵鸟似的埋进了水中。
金昭看出了一点委屈的意味,她叹了口气说:“我知道。本来我想多留她些日子,派人顺着你给我的证据去君国查一查,那么大的铁矿走私量,刘姝那么精明的人不可能不为自己谋划,如果能抓到她的把柄,你的事情就还有转圜的余地。可是我不敢博她的那个‘三月不回,便举军来东淮王都’的约定是真是假,若是真的,只剩三天了,连从东淮往返君国的时间都不够,又怎么能查得出东西?若是假的,我也不得不信,我要为一国百姓负责。”
食月忽的钻出水面,口鼻间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有句话我想问很久了,难道人有了权力,就可以为所欲为?”
金昭沉默了两息,才说:“为所欲为有些过于夸张,但我知道没有权力,便只能任人宰割。就比如我东淮国力微弱,便只能做君国砧板上的鱼,今天可能只割一条鱼尾,但明天可能会割鱼肚,后天割鱼头……最终将我东淮整国吞并,而我的下场势必不会好到哪里去。”
“会有什么下场?”
“死,或者□□后半生。”
食月想了想,一边走出浴池一边说:“下场比奴隶好。”
“……你非要这么比?”
金昭无语地瞪了她一眼,也走出了浴池。
食月穿着衣衫时,忽然冒出一句:“我知道了。”
金昭问:“你知道什么了?”
“既然她那么喜欢滥用权力,那我便瓦解她的权力。”少年利索地扎上腰带。
金昭一惊:“你要去君国?”
“是。”食月朝着她深深作揖,“只是我的家人,可能要拜托殿下照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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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给清风诊治完,开了两张药方便离开了。
食月端着药碗走进屋,清风不用她说,接过碗便喝光了,才放下碗,她立刻就塞了颗蜜饯到他的嘴里。
清风不由笑了一声,一边含着那颗蜜饯,一边口齿不清地说:“我没那么娇气。”
食月却说:“哥哥,明天我要走了。”
清风脸上的笑一下子不见了,眼底因笑聚起来的光也遽然散去,他问:“为什么只是你走?我呢?阿锦他们呢?你都要抛下?”
“不是要抛下你们。”食月连忙将事情简要说了,然后黑眸认真地看着他,“哥哥,我们好不容易安顿下来,你和华宁哥哥已经进了书院,阿锦他们现在也在努力备考,我不想你们跟着我颠沛流离。而且我此去君国,身边定是危机四伏,我不愿你们受我连累,就比如这次,刘姝之所以对你下手,是因为我将东淮铁矿走私的证据交给了王太子。”
清风平息下忽然汹涌的情绪,语气温和地说:“我知道了,你安心去做事吧,我会照顾好这个家。”
“哥哥,辛苦你啦,你放心,我会尽快把事情解决完回家。”食月歉然地笑笑,从怀里掏出一道圣旨,塞到清风怀里,“对了哥哥,这是把你任命为铁官的圣旨,以后你就是王太子的幕僚了,有王太子罩着,要是有人敢动你们,那得先掂量掂量自己。”
少年叨叨絮絮地吩咐着,清风眸光柔和地望着她。
她的眉眼已经长开了,眸若点漆,眼若桃花,双眼皮很深,笑起来弯成月牙,如今长开来,上挑的眼尾总会无意间勾带出几分撩人的情意,偏偏鼻梁挺拔秀气,弦月眉斜飞入鬓,灵秀之气赫然盖过了那几分无端生出来的情意。
只是……
没有一处像他。
“阿月。”
青年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定,胸腔中的那颗心脏已经不听使唤地疯狂跳动了起来,他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喉结也跟着滚动了一下:“我有一件事要同你说。”
食月含笑看向他:“嗯?”
清风的眼睫如扑火的飞蛾,乍然一颤,他嗓音艰涩地说:“我不是你的亲哥哥。”
声音很轻,似是怕吓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