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片刻后拿出一封信。
食月接过信,道谢离开。
到了自己屋中,她将信件拆开,内容并不长,却看得食月心中胀起几分涩然:
“小师弟,当你看到这封信时,师兄我已经离开了。
不要伤心,师兄我还是很有良心的,我给你留了一些东西,你自去我房间取即可,待你将来赴考时一定用得上。
如今天下风云变幻,望我们师兄弟一场,来日不要在战场上相见。
祝君平安。
云寐留。”
食月背起行囊,走出蜀青书院的大门。
走出几步后,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遥记得当初才来书院,是无边黑夜中,寒师兄守着一条挂着昏黄油灯的乌篷船等她,带她去面见元先生。
进入学院之后,她便认识了嗜武如痴的大师姐,沉迷钻研的云师兄,喜爱饲养毒物的小师姐,嘴巴停不下来的小师兄……
她记得大师姐带她去过的每一个地方,寒师兄带她吃过的每一道菜肴,云师兄送给她的每一个发明,小师姐养的每一只毒物……
那时候,他们这几人还很齐全。
但如今,她成为了那个最后离开书院的人。
当年谈笑风生的他们,自此相隔山海,再难团聚。
……
食月坐船回到不渡岛,一下船便看到食锦在岸边等她。
少年几乎是迫不及待要分享自己的喜悦,朝她快步走过来,拉住她的手腕走到一旁,压抑着兴奋的腔调低声道:“阿月,成了!”
食月双眼一热,眼底骤然迸发出璀璨的光亮,她下意识地反手抓住少年的衣襟问道:“是哥哥的事情?”
食锦眼底含笑:“咱们不就一个哥哥?”
食月也笑,她忽然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银票塞给少年:“拿着。”
食锦听话地顺手接住,看清银票的数额后,他愣了一下:“这不是悬赏才得的那三十万两黄金?”
“对。”食月示意他收好,“哥哥的诊金,三十万两黄金都不为过。”
许是第一次拿着这么大数额的银票,食锦莫名有些吃味:“……如果是我伤了腿,你会不会舍得花这么多?”
食月立马敲了他一个暴栗:“说什么傻话呢,快呸掉。”
食锦听她话:“呸。”
食月这才笑着补充道:“有什么不舍得的?再挣就是了,只要人都好好的。”
食锦好奇地问:“能怎么挣?”
食月一本正经道:“比如我再失踪个几次。”
食锦:“……”
他严肃地说:“这你就别想了,不然我会疯。”
食月正要调侃,突然脚下一个踩空,差点栽倒在地上。
食锦紧紧抓住她的手臂,皱眉道:“你怎么了?反应怎么这样慢?”
“无碍。”食月不敢说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一点问题,她拍开少年的手,风轻云淡地说道,“我就是想考验一下你的反应能力。”
确实像她的风格,食锦心底本来还有些怀疑,又被她三言两语引开,注意力便转移到了其他话题上,一路说一路往岛上走。
远处的一艘船上,有一名青年正望着他们二人的背影。
青年眉眼清俊疏朗,棱角分明的薄唇不易察觉地一抿,眼底露出沉思之色。
半晌后,他突然唤道:“觅。”
甲板上应声而出一条鬼魅般的影子,他悄无声息地落在青年身侧,低头恭敬道:“主上有何吩咐?”
“你可还记得一月前,名册中记录的一人,名叫食清风。”
觅道:“属下记得。”
兰寻收回视线:“他那三个弟弟叫什么?”
觅回:“分别叫食月、食锦、食坛。食锦便是主上方才看到的红衣少年。”
兰寻微怔,不过只是一霎,他便敛去了眼底骤然波动的情绪,沉声问道:“食月如今在哪里?”
觅惭愧道:“属下暂未寻得此人的踪迹。”
“立刻去查。”
兰寻沉沉看着他,压力霎时如同巨石压在身上。
觅额角冒汗,迅速领命道:“是!”
·
次日清晨,食月天未亮便起身,为了避免大张旗鼓、兴师动众,她决定先背着包裹悄悄抹黑出江家。
她找到一处提前看好的竹林,刚要强行提起内力翻过去,突然听到身后有人语调微诧地问:“谁?”
此人嗓音清润,和竹叶清香一样怡人心脾。
食月微微转过头去,才发觉竹林间有一位竹枝般清雅的素衣公子,他静静坐着,面容平静,呼吸轻缓,宛若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像。
对上他的双眼时,她不由愣了一下。
那双眼正束着一条素色纱带,像是才受过创伤,不论此人品行如何,她都先入为主地生出了一丝怜悯。
食月道:“过路人而已,公子不必在意。”
她紧接着反问:“公子又是谁?为何在此处?”
素衣公子并不恼怒她的敷衍,不过也没有回答他是谁,只说:“望月。”
望月?
食月看了一眼他束的纱带,又抬头看了一眼已经随着拂晓来临而落下的明月,斟酌着说:“公子当真是不知山中岁月长。”
素衣公子显然愣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已至黎明?”
“是,已至黎明。”
食月最后回应他一句,便转身翻过围墙,一路快速遁出江家宅院,坐上前往码头的乌篷船。
一望无际的幽蓝湖面上,橘暖的初日从水天相接之处缓缓升起,世界重新焕发出光亮,飞鸟愉悦地划过天际,湖面摆过一条条灵活的鱼尾。一条小小的乌篷船渐行渐远,有一白衫少年独自站在船头远眺,随着乌篷船追日逐渐化作一个黑点。
仿佛自此——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