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填饱肚子后再回家。
冬季的天色暗得快,很快便到了往常入睡的时辰,她的神色在暖黄色的烛光和阴影下明灭不定,不知在思索什么。
酉时,她吹熄烛火,起身在黑暗中换衣。
酉时一刻,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了屋宅。
食月翻过山峦般连绵起伏的商铺屋舍,直奔驿馆,很快,她便看到了驿馆外穿着冕朝服饰的士兵。
她避开前院,从偏院潜进院子。
有屋内传出说话声:“先生,公子怎么样了?”
食月听出是陈绽的声音,便知道自己没有找错地方,她立即翻跃倒挂在屋檐下,视线穿过狭小的窗缝看进屋内,却只瞧见了两人在灯下的身影。
“伤得倒是不重,但就是因为这一剑,才叫寒气入体,加之在此前还食用了极寒之物,这才诱使病情提前发作,我开了一副药,你叫人去煎熬吧。”
听到“极寒之物”时,食月几乎是一瞬间想到了昨夜她和公子同吃的矮丝坤。
陈绽看着江淡写药方,皱着眉心,有些忧心忡忡地问:“江先生,公子已经昏迷了将近九个时辰,何时才能苏醒?”
江淡略一沉吟:“等喝了药过半个时辰,我再诊治一番。”
陈绽眉心未曾松开,恭敬道:“劳烦先生了。”
他接过药方,亲自送江淡出门,并亲自盯着侍人煎药。寒风卷着人声渐行渐远,屋内归于无声,一片沉寂中,偶有烧得滚红的银炭“噼啦”一声爆出火星。
食月避开暗卫,像一阵风吹进屋般由窗而入,她注视着躺在床榻上的少年,发觉他的肤色比往日更苍白,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似一尊白玉雕成的人像,冰凉,圣洁,没有人气,仿佛只要这般架起来摆到庙堂里,就能直接受到信徒的供养。
她嗅着屋中淡淡的血腥味儿,着魔般触上了少年的颈侧,所幸,冰凉的肌肤下仍有温热的脉搏在跳动。
食月轻轻松了一口气。
确认人还有气,她才分出心神在少年的面容上,他尚在静养,唇瓣也不如往日红润,透出苍白之色。
少年的眉心骤然动了一下,眉尖微蹙。
食月惊诧,以为他要苏醒,转身就要离开,却不想瞧见他苍白失色的唇瓣骤然红润起来,洁白如玉的肌肤也透出了淡淡的红晕。
直觉情况不对,她再次伸手抚上了少年的颈侧,不想触手肌肤滚烫,与方才的冰凉简直是冰火两重天。许是觉得她的手凉,舒服,尚在昏迷中的少年如同幼崽般,本能地蹭了蹭她的掌心,手指也轻轻浅浅地勾住了她的衣角。
怎么回事?
食月正欲探究竟,屋外传来脚步声,她便深知自己已经不宜久留,转身便动作丝滑地从窗户潜了出去,勾住她衣角的手指也骤然滑落。
院中种有一棵繁茂的大榕树,待屋中开窗、移走炭盆、冰敷,一番热火朝天地忙活后,榕树的树梢才微微拂动,似寒风吹过。
食月回到自己屋中,搬开桌上的一摞书册,一张密信静静地躺在最下层的书册之上,她拿起封蜡的密信,心中思忖,不知这回带来的是什么消息。
窗扉半敞,她就着倾泻而入的月光,拆掉封蜡默读起来。
“刘姝亲父,云梦泽原赫家家主赫百益,侥幸生还,今藏匿在刘姝城内别院中,地点在北城西街……”
食月沉暗的眸底燃起火星,将读完的密信捏于掌心,化为尘埃。
她在桌案上摊开纸,沉思片刻后,方徐徐落笔:“今各国闻风而动,乱世将乱,还请殿下保重,如有余力,可囤积米粮,修缮边防……”
手腕顿了顿,继续写道:“如月有不测,或深陷囹圄,切勿营救,只恳请殿下护佑家人。”
她落笔,在等墨迹干时,神色间露出些许犹豫之色,最终,还是抬笔添上一句:“之前托殿下寻的画像,也不必了。”
知言堂都不能言时家之事,恐怕另有内情,贸然查探只会打草惊蛇。
若她此间事了,性命犹存,定要亲自去查明。
将回信封蜡,食月重新压回到书册底下,便换身寝衣去睡了。
次日一早,天还微亮,便听到宅院外传来惊天动地的拍门声,一个粗犷的声音叫嚷道:“平大人,本官奉命来查,还不快速速开门?”
食月眉目一凝,迅速起身穿衣,外面拍门声愈演愈烈,她来不及穿薄袄,匆匆套上外衣,披就斗篷就走了出去,待她才走出院子,便见羽林卫破门而入,将她团团包围住。
“这是何意?”
她神色冷峻地质问道,心中却明白,羽林卫是君王的亲兵,这恐怕是君王的意思。
“本官只是奉命行事,具体什么事,还请平大人到了刑部大牢再说。”羽林卫的左统领说完,扭头吩咐下属,“带走!”
余光不经意间扫了一眼自己匆忙披就的红狐斗篷,几乎是电光火石间,她脑海中掠过昨日刘姝说过的话。
——能被付公青睐的人,只有两种下场,一种呢,死了。
——另一种,则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