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内侍走出了一道宫门,在此处稍停后,换了另一拨人带她出宫,是一个内侍领着一队侍卫,那内侍转过头来,手中提着一盏暖黄宫灯,融融的灯光照亮了他的脸庞,食月才认出是招福。
他们做好交接,招福便朝她走过来,手中提着的宫灯像一团移动的火焰,照亮了她头顶凌乱的发髻,身上脏破的衣裳,以及掩在袖中微肿的十指,少年看着,忍不住红了眼圈,声音低低地道:“大人,您受苦了。”
不等食月接话,他又用只有她能听到的音量小声抱怨道:“您好歹是今科状元,牢里竟也不给您换身体面的衣裳。”
看他这副模样,却是替自己委屈起来了。
虽然不需要,不过这份纯善的心性倒是在宫中难见。
食月失笑,提醒他道:“谨言慎行,我如今已经不是什么大人了。”
招福便低下头,不说话了。
想必是被说了一句,更委屈了呢。
食月虽是为他好,却也没有好为人师的偏好,遂不再言语。
他们在深夜的宫殿中沉默地行走,快要出宫门了,她才温声说:“好了,我要走了。”
大抵是不想叫别人为她担心,她的语气寻常得好像只是回家,而不是去到那阴暗冰冷的囚牢里。
她怎么能是这般温柔的人啊……
简直叫人……
叫人不愿意辜负。
招福觉得眼眶莫名有些发热,他垂下眼睫看着别处,嗓音轻哑,低低地道:“您千万要保重自己。”
“嗯。”
她笑了一下,转身离开。
招福蓦地抬眸,看向她的背影。
“下次见啊。”
少年的声音轻得犹如呢喃一般,也不知她听见没有。
.
“提督大人不在府中?”
刘姝深夜赶至东厂提督府,直接被门房这敷衍的理由给气笑了:“大晚上的不在府里,难不成宿在了宫中?”
东厂提督府的门房陪笑道:“您看,就我家主子这个职位,经常夜不归宿也是常有的事。”
刘姝作势缓和了语气,道:“既然如此,本宫夜寒露重而来,你便先迎本宫进去喝杯热茶。”
门房为难道:“这……主子不在家,奴也不敢自作主张。”
刘姝暗暗皱眉,这东厂提督府的门房怎么跟他家主子一样难啃,再耗下去,只怕她还没进去就被御林军带走了。
思忖片刻,她压低声音吩咐侍卫:“待会儿本宫一声令下,你们便硬闯进去,只要不闹到外面,随你们怎么闹,死伤不论。”
如今她几乎穷途末路,只剩付仁这一张有用的牌了。决定硬闯,是在赌付仁不想在当前这个敏感的节点,将她来过东厂提督府之事闹大。
刘姝示意侍卫,侍卫会意,转头便对那门房道:“若是提督大人回了,烦请带句话,说四公主殿下有急事找大人。”
门房松下心神,忙应道:“诶,奴一定将──”
“闯!”刘姝蓦地冷声道。
一众侍卫率先冲进东厂提督府,门房惊怒交加,忙呵斥道:“尔等怎敢擅闯东厂提督府!”
几个门房守卫是会武的,武功也不差,但架不住对方人多,个个身佩利剑,又无所顾忌,他们知道来者身份贵重,有些放不开手脚,一时间从门外被压制着打到了门内,在外院中打得难分难舍,胶着不下。
刘姝在心腹的护卫下,站在一旁冷眼看着。
“这便是殿下的作客之道?”
一个冷淡的音色骤然响起,青年的声音如一柄寒刀,划进血雾之中,霎时冰封混乱的局面。
刘姝迅速捕捉到说话之人的身影,他立在不远处的屋檐之上,身上穿了件玄色衣袍,融进了浓墨般的夜色里,那双瓷白的瑞凤眼凉薄冷锐,如一只潜伏猎物的黑鹰,叫人对上便心底发寒。若不是他开口说了话,恐怕无人发现屋檐上站了个人。她的视线在青年收紧的袖口打了个转,这身便于飞檐走壁的打扮,也不知他刚从哪里回来。
心思飞快地打了个旋儿,刘姝展露笑颜道:“提督大人这般晚归,可叫本宫好等。”
付仁眼神冰冷地巡视了一圈破败不堪的现场,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不知道的,还以为本提督家里遭了贼。”
“付公不必忧虑,一切损失皆由本宫承担。”刘姝是要同他合作,不是要跟他结仇,也不敢把他给惹急了,遂客气有礼道,“此番行事皆因有要事相商,还请大人见谅。”
青年面容冷漠,不为所动。
刘姝心思一转,又道:“听闻大人前几日曾赠予新科状元一件红狐斗篷,虽不知大人为何对其青睐有加,但本宫对他略有所知,想必大人会感兴趣。”
付仁眼底幽深,片刻后道:“来人,请公主到迎松堂。”
刘姝唇角笑意加深,抬步往里走,公主府的一众侍卫正要随她一同进入内院,屋檐上的青年似笑非笑道:“内院拥挤,我又恰好缺打理外院的人手,殿下不如留他们在此帮忙休整一番。”
刘姝脸色一僵,自知理亏,只好道:“两个人随我进去,其余人留下听候提督府差遣。”
半盏茶后,二人坐于迎松堂喝茶。
一身黑衣的青年静坐在位,安静喝茶,并没有先开口的打算。
刘姝迫在眉睫,便有些沉不住气,率先开口道:“付公,如今父王已经查到了铁矿之事,恐怕很快就要查到本宫头上来,本宫若开口求你,你帮与不帮?”
付仁玩着手中的杯盏,看着杯面绘的缠枝葡萄,淡声道:“我帮不了。”
“为何帮不了?”刘姝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眶一红,泪水顺着精致的脸颊流下,看着我见犹怜,“难道就因为……我只是个公主?因为只是个公主,所以你也看不起我,利用我,事到临头了,便将我当作个弃子?假若事情不是落到了我头上,而是王兄头上,你定不会这般袖手旁观,对么?”
她哭得情深意切,至于这里面有几分真意,几分算计,只怕她自己也不清楚。
青年只道:“殿下多虑了。我帮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