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之外,这间别院的侍卫都将听命于他。与阿奴这些男宠出身的侍卫不同,这间别院的侍卫是真正从小习武,优中选俊选拔出来的,他们有的一边看不惯以色侍人的男宠,一边又藏着嫉妒的隐秘心思。
别院的侍卫首领挺着高傲的头颅,却不得不恭敬道:“殿下有何吩咐?”
阿奴道:“此事事关赫先生,需到里间详谈。”
侍卫首领命令属下先领着阿奴进会客厅,自己落后三步,吩咐仆奴去请赫百益:“此时时辰太晚,赫先生可能已经睡下了,但无论如何,你们必须将赫先生恭恭敬敬地请到会客厅来。赫先生是殿下的贵客,万万不可怠慢,可记住了?”
阿奴目视前方,似乎并没有听到从寒风中飘来的说话声。
走进会客厅后,即便现在已经很晚了,但流水般的果饮茶点还是摆满了会客厅,地龙也烘烤得室内温暖如春。可想而知,这些平日里便是齐备的,为的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阿奴眼睫低垂,喝着热茶暖身。
他没急着说事,心中估摸着时间,喝完一盏茶后,才开口道:“殿下此行命我过来,是有一件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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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先生,可是睡下了?”
寒风呼啸的屋外传来奴仆小声的问询声。
屋内,中年男人蓦地睁开了清醒而充血的双眼。
自蓬莱岛一事密谋失败,赫百益便被以江家为首的等云梦泽世族追踪,他狼狈逃窜,经历了十数番被发现又逃出生天,最后一次是被逼到海涯边上,他没有太多时间犹豫,便跳海逃生。
云梦泽多岛屿,他运气还算好,被海水冲到了云梦泽边上某个不知名的荒芜小岛上,不过在岛上风餐露宿了半月有余后,他才终于劫持到一艘黄昏时分路过的乌篷船,连夜登岸离开云梦泽,又在大路上抢了一辆马车和两件厚棉袄,一路吹着冷风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君临城。
一到君临城,赫百益立即联系自己在这里的线人,给王宫里的纯妃和王宫外的刘姝递去消息,很快就住进了刘姝在北城西街的别院。
但只好眠了两夜,他便听线人禀报,有人将铁矿之事捅到了君王面前,朝野内外霎时一片腥风血雨,刘姝也被封锁在了公主府内。不仅如此,此事还吸引了云梦泽的注意,各大世家定会接连派人前往君临城,到时他还怎么藏得住!还怎么东山再起!
为此,赫百益已经数夜辗转反侧,不得安眠,常常于半夜惊醒,生怕自己身首异处。
屋外的奴仆又忍着寒意轻声询问了几声,屋内还是无人应答,他们为难地面面相觑,有些忐忑地小声讨论说:“上面吩咐了一定要将赫先生请去会客厅,现在怎么办?”
一定要将他请过去?
赫百益心头莫名一凛,他蓦然掀被起身,顶着屋外的寒风从窗扉飞身出去,在夜色和风声的掩饰下,悄然摸到了会客厅的瓦顶上。
里面隐隐约约传出来一个声音,说:“殿下此行命我过来,是有一件要事,不得不立即执行。”
另一个声音问:“你深夜而来,是何要事?”
“即刻将赫百益就地处决,不得有误。”
侍卫首领大惊,才要说话,却似是发现了什么,他眼神蓦然一变,厉声喝道:“屋顶上有人,速追!”
正在窥听的赫百益心中震惊,尚且还来不及接受亲生女儿要将自己灭口的事实,便飞身逃遁进了夜色里。幸而底下的人还不知道最新的命令是处决他,倒是方便了他逃生。
两刻钟后,赫百益险险逃出北城西街的别院,藏身于一间青楼。
然而还没喘上一口气,便被几名黑衣人打晕了扛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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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禀告主上,活捉一人,只是……”血九垂下头,万分自责地说,“此人不是当时牢狱外的出手之人。”
付仁并不意外,只道:“审讯过了?”
“是,此人名为赫百益,乃云梦泽原赫家家主,一直居于四公主位于北城西街的别院中……”血九禀报完审讯内容,有些犹疑地说,“此人还透露了一则重要消息,言及君王子嗣,真假难辨,属下目前掌握的证据暂时无法证实其言是否属实,还请主上明断示下。”
付仁将手中的一则密信点燃:“说。”
血九便道:“赫百益透露,四公主刘姝是他和纯妃的女儿。”
说完详情,不等付仁问,血九又自行补充道:“属下并未用重刑,他就交代了,不知其中是否有诈。”
青年眯起一双薄凉瓷白的瑞凤眼,眼底波云诡谲,片刻后,他吩咐道:“将人移交给内行厂。”
一旦将人移交给内行厂审讯,相当于君王也要知晓了。
血九并不多问,当即退下去处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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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督大人,东厂那边移交了一个重要人物过来。”
柳宁刚从外面深夜回来,他一边听属下禀报,一边在屏风内脱下沾染风霜的外衣,穿上素净的常服,闻言,少年随意地问道:“是什么人?”
“此人名为赫百益,这是随此人一同移交过来的审讯记录……”
柳宁骤然抬首,吩咐道:“我要亲自审讯此人,传令下去,内行厂即刻戒严。”
审讯结束,天色已经大亮,柳宁换上朱红官服往宫里赶。至宫门外,已是辰时,官员皆下朝去上值了,他匆匆赶至御书房外,朱门边上孤立着一个被寒风吹得有些僵硬的背影,见其官服是翰林院编修六品官服,他心中便知晓是谁,走近了,果真是毕丞的嫡长子毕思,今岁的恩科探花。
毕思如前几日一般,仿佛不知道寒冷,恭恭敬敬地手持奏疏,垂首默然不语,期望能等到君王的召见。
柳宁脚步顿了顿,他一身风霜赶来,被风带起的衣袍角与毕思错身而过,经通传后径直进了御书房,将结案书呈予君王:“陛下,此乃铁矿一案的结案书,请陛下阅批。”
“办事速度不错,朕要重赏。”
刘狩龙心大悦,接过结案书逐字逐句细看。
然而愈看,他的脸色就愈难看。
御书房内一时鸦雀无声,落针可闻,内侍无人敢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