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仙留,夜金裘,香帐几黄粱……
寿州城最负盛名的销金窟,非这天仙楼莫属。
千两万两的金子如流水般散尽在这莺莺燕燕之处,这其中最长情的主儿,当属梨花知州赵涪。
五十两银子一壶的金风玉露接连灌下几杯,赵知州一高兴,喊了花魁娘子前来做伴,与人嬉笑打闹。
今日虽是旁人做东宴请,可主位却被赵涪占据,程之颂只有陪着一张笑脸,使尽浑身解数恭维这位白发苍苍的风流知州。
韩霁被晾了半天,格外不知在。
席间更有衣着清凉的舞娘,不断舞动身姿,薄纱翩翩起飞,将浓艳的香粉布撒在席间,叫席间气氛暧昧旖旎。
程之颂请老鸨将楼里排得上号的头牌娘子尽皆请来,围在赵涪身边。
赵涪笑指他上道,挥手推了个花娘过去,“去,上那边给程行头倒杯酒。”
程之颂可不敢抢梨花知州的姑娘,当下起身举杯谢过,“不敢不敢,程某无福消受,还请娘子回去伺候知州大人。”
见是个不识趣的,花娘怪嗔他一眼,扭着腰肢不情不愿的给他斟了一杯酒,便扭身回去。
程之颂仰头一饮而尽,回头偷瞟了一眼韩霁,对方正僵直着脖子,不露痕迹的往旁一歪,躲过了舞娘甩过来的袖子,顺便掩住鼻子,一脸正义。
猜到韩霁估摸着要打喷嚏了,程之颂猛地挥挥手,让旁边的乐师们换了首欢快的曲子助兴。
韩霁忍了又忍,捂住口鼻强压着打了个喷嚏,继而坐直往后挪了挪。
赵涪就着花魁娘子的手饮了一口酒,低下头眯眼看着程之颂,问道:“你方才说,想去金安寺求一场法事?”
程之颂忙答:“久仰金安寺闻觉法师大名,想为故去的祖母办一场法事,只是这金安寺毕竟是官家亲题,轻易不得侍奉皇室以外。”
他话说到这里,就不好再说下去了。
赵涪是前朝公主后人,虽离正统皇室远了些,到底也算沾亲带故,这寿州城大大小小的事,总也要卖他一份面子。
“此事不难,不过……”赵涪撂了酒杯,“进不进的去,还得看你诚意。”
程之颂了然,向外拍手喊进来一位侍从,呈上一方匣盒。
匣盒打开,内置一排精致琉璃盒子,程之颂取出一盒,送到赵涪眼前,将盒盖打开,抬手扇了扇。
赵涪闭眼深嗅,顿了会儿,便惊喜地睁眼接过盒子,稀罕道:“扬州的玉霞台。”
赵涪爱美人,但实际是喜好美人携带的香味儿,整日沉迷在香氛中,玉霞台风靡一时,一年只在春上出产,每次只出一百盒,千金难求。
程之颂将匣盒交给赵涪身边的侍从,拱手谢道:“一共八盒敬上,还请知州大人通融一二。”
赵涪大笑几声,对这礼物满意至极,“你且回去等着,”他挥手叫花娘们离开,点着香粉抹到手腕,闻着香味儿连连称奇。
见赵涪沉浸其中,程之颂识趣的退下,坐到席上,恰与韩霁交换眼神时,瞥见对面乐坊,不经意间扫到一熟悉身影。
程之颂揉了揉眼睛,睁大了看,这番莫名其妙的举动,惹得韩霁万分好奇,随即扭头。
只见对面乐坊雅间内,映棠正掀开帷帽前的帘子,望向他二人。
他们在此中待了多久,映棠便看了多久,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丝毫没有错过。
映棠观二人举止端方,并未沉溺烟花之地,心情甚好,便冲着二人婉婉一笑,以示欣赏之意。
可程之颂和韩霁竟莫名起了几分寒意,只当她是来抓人的。
一个多时辰陪下来,韩霁坐得腿都麻了,缓缓转头问道:“谈妥了没有,现在能不能走?”
程之颂点了点头,“差不多了,我去那边说一声。”
他起身到赵涪身侧俯身拱手,“打扰大人雅兴多时,我等便先退下了。”
等得了赵涪许可,程之颂转身招呼韩霁,又一同行礼,趁着知州忙于研究香粉,二人便匆忙离开。
一跨出门,两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韩大哥,我看你和我棠姐姐关系不一般,她不会是来堵你的吧?”程之颂贴着韩霁悄声絮叨。
韩霁拍了他一把,把他退远了些,“别胡说!”
三步并作一步,加快脚程往外走,韩霁一边拍打着身上的香粉,一边注意着四周,等出了天仙楼,更是一通慌乱。
映棠提前下楼,此时站在天仙楼一侧,韩霁猛地瞧见,连忙转身躲避,被追上来的程之颂堵住,撞在一起。
“要去哪儿?”映棠喊住他。
韩霁惊得一个激灵,抬手扒开拦路的程之颂,转身假装无事道:“我……我和他有些事要办。”
程之颂揉着撞疼了的胸口,呲牙咧嘴地跟着点头,“啊,是!有点事儿要办。”
映棠好奇地望了一眼天仙楼内的风光,韩霁拉着程之颂往她眼前挡了挡。
“这样啊!”映棠浅浅一笑,不像是有所怀疑,反而神色自若。
韩霁暗暗掐了一把程之颂,后者咬牙忍痛,赶忙说道:“我们赶时间,先走了。”
说罢推着韩霁绕开映棠。
映棠目送他二人慌忙逃走,挥着扇子扇了扇,受不住这浓烈的空气,随即打道回府。
映棠今日一趟出门,安了心,看了热闹,不过匆忙逃走的韩霁却不大心安了。
夜里洗漱完躺下,韩霁辗转反侧,迟迟无法入睡,躺得后背淌汗,干脆起来找柳无常借了安神香。
……
船夫撑着竹竿,从晨雾中闯出,送韩霁到近水楼中去。
湖面透着寒起,扬起的竹竿不经意间甩上来一竿寒水,打湿了韩霁的衣摆。
下了船,韩霁甩了甩衣摆,只觉得被风卷得更冷了几分。
近水楼昨日方建成,映棠邀请他过来,借墨宝一用,给阁楼牌匾题字。
韩霁抬头,阁楼上方的牌匾上空无一字,被一枝桂花半遮半掩,显得朴素无华。
他顺着桂枝追根溯源而去,见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