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这个骗子
后怕的劲头一起,往往更容易将人拉入恐怖的深渊。
方才在林子里的怕,与这会儿相比,倒是毛毛雨。
就算是她被孟睢揽到怀里,亦不能避了那股子发自内心的恐惧。用力闭了双眼,再三确认眼前的人的确是孟睢不错,这才一头猛扎入他的怀中痛哭起来。
这哭声突如其来,倒让孟睢意外一怔。
“没事没事,已经出来了就没事了。”孟睢手臂稍用了些力,将她搂的更紧些,而后伞正撑在她的头顶,以至他自己湿了大半个肩膀。
“你怎么才来找我啊?”乔惜茉哭的闷声闷气,双手用力扯了他衣襟几下,方才在林子里几乎吓破了胆,心里想的只有孟睢。
“是我的错......”任由她扯着,孟睢想要将她带离此地,却发现乔惜茉双脚软的根本提不起。
于是孟睢将伞塞到乔惜茉的手中,用软绵的语气同她道:“来,我背你回去。”
她伏在孟睢的路上抽咽了一路,雨声落伞,头枕在他的肩上这才稍稍平复些许。
回到行宫时,雨将衣衫打的透透的,那颜色忱丽的骑马装沾了泥沙,近毁了本来颜色。
房内碳火燃的正旺,乔惜茉身上裹紧了棉被仍觉着寒凉,忍不住直打哆嗦,一碗碎姜汤猛灌下去缓了好久才稍稍见好。
这会儿乔惜茉脸上未着铅华,透出着一股憔悴的苍白,温洗过的长发半干未干披散身后,迎风弱柳之姿,我见犹怜。
也不免让孟睢心中浮起些怜爱之意。
终未忍得住指尖儿轻理了她额前碎发,声线淡而温润,“感觉好些了吗?”
乔惜茉眨着无辜的大眼望向孟睢。心头一软,稍挪了身子一头扎到他怀里去,嘴里小声嘤道:“没好。”
“我去让人再加几块碳,你躺下好生睡一会儿。”他轻抚乔惜茉的脊背说道。
“你今天留下来陪我好吗?”她将头又往孟睢怀里拱了一拱。
昨夜初到行宫,他亦是在外头榻上睡了一夜,只留她一人,她声音软甜,眼态不安,说话声音带哽,“我害怕。”
今日着实没有再相拒的理由,孟睢犹豫片刻,竟真的答应下来,“好,我陪你躺着,快躺下吧。”
好不容易将她哄的躺下,孟睢亦脱了鞋削翻身躺到了她的身旁,锦被只搭在乔惜茉的身上,他不曾扯过半分。
乔惜茉美滋滋的将自己身上的锦被扯过一半搭在他身上,又忍不住朝他身前贴凑了些,却明显感觉到孟睢在向后躲。
乔惜茉方才脸上的喜意也很快退了下去,很是识趣的回归原位,反而是往被子里缩了一缩,很快闭上眼。
房内一下子变得沉静下来,安静无声,唯有碳火偶尔爆花几下,就着外头的雨声,乔惜茉沉沉睡去。
直到听着榻内的人呼吸均匀下来,孟睢才斗胆扭过头去看她,借着烛光映影,她安然躺于枕上,鼻梁精致翘挺。
孟睢是个正常男人,这般躺在自己妻子身边,他不会一点心思也不动,可有些事,现在仍不是时候。
见她睡的熟了,这才将身子侧过去正面对她,同时轻手替她掖了掖被角。
乔惜茉身上总是有股子淡然的幽香,很是醉人。
人一旦得寸便容易进尺,他又大着胆子伸指去轻触了她的脸颊,细腻加手,倒是让他不舍得放开了,于是他以手肘撑起上身,慢慢朝她贴靠过去,终再未抵得住诱/惑,探身下去,双唇极轻的贴于她的额上。
似蜻蜓点水,轻浅无声。
仅这一下,便让他再难定心神,他预感,若是真让自己这般放肆下去,他倒是没有信心可以自持,自胸腔极力压下一口热气,转身侧过身去,以背对她,亦不敢再搭锦被一角。
后半夜里殿内湿凉,仅着中衣,不盖被便有些冷。
孟睢本以为自己这样很快就能冷静下来,谁知那团火一旦旺起来便很难再熄灭。
他觉着他在乔惜茉的身边根本待不了,以防难以自控,孟睢最终还是起身穿鞋下地,推了门跑去外间。
外头的雨不知何时停了,许是临换了住所乔惜茉难睡安稳,后半夜时便迷迷糊糊的醒了,恍然朝身侧一探手,空凉如也。
她迷迷糊糊睁眼,身侧早就没了孟睢的人影,使得她一下子精神坐起,房内的一支残烛尚未燃尽,借着光影环顾房里,他不在。
睡思混乱,乔惜茉还以为是天将明,掀了被子下榻而去,才将房门稍拉开些,亦正是透过这条不太宽的缝隙,瞧见睡在外间榻上的那个人。
乔惜茉不知孟睢是何时走的,明明先前答应了今日要同她一起。
可最后他还是走了。
见此,乔惜茉的心似被谁用力捏了一手,意味寡淡的将门又重新合上,暗夜中酸苦的笑意爬上她的唇角,那笑再加深些便成了自嘲。
笑中泪光闪动,却是连哭也不想哭了。
几次了?
孟睢这样待他到底几次了?
她数也数不清。
提步走回床榻不过数步,她竟将她与孟睢的这段姻缘从头至尾回想了个遍,似过了半生一样漫长。
沉着肩坐于榻沿上,再细细回忆过往与孟睢的点滴,倍感悲凉。
他从不去花街柳巷,京中似他这般年纪的官宦各个都娶了不少姬妾,抑或是养上几房外室,这些事却未落在过他的身上。
外人都道他两袖清风,为人正直,与她般配。
但她想,前者说的是真的,但孟睢应当从未爱过她,星点也没有。
这桩姻缘金玉其外,大磕大碰虽从来未见,却是内里翻针,每隔几日便有毒针往她的心口扎,伤口不大却频繁密集。
百针成刃,她想,总有一日新伤旧伤叠在一处,那她那颗原本完整的心也就算是毁了。
微闭上眼,乔惜茉忽然觉着好累,好疲惫。
再睁开眼,唇角苦意更浓重了些,唇珠微动,她忍不住喃喃低语,“乔惜茉啊乔惜茉,你到底在期待什么呢?”
屋舍并非一日建成,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