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飒飒作响,和着淙淙的流水声,和顺安详。今年的雨水不大,淄河到这里已近尾声,河水展面宽,但很浅,很多地方裸露着黄艳艳的沙子,最深处也没不过成人的大腿,这样的水势,夏季里就是社员和孩子们游泳嬉戏的好去处,也没多少危险,但对不会游泳的春花而言,如果掉到河里会怎样,红英和向贞还是不敢想。
她俩先看了远处近处的水面,又扒开靠近水边的芦苇,一边叫一边找,没有一点踪迹,红英紧张的情绪稍微有些放松,但未知的急迫让她有些崩溃,她一腚坐在横倒竖歪的芦苇上,哭起来:“这个熊孩子到底去哪了?不稀找了,爱死爱活济她吧,气死俺了。”
向贞把她拉起来,说:“甭说气话了,咱再回去找找,说不定就在家里呢。”
红英还是气呼呼地,骂道:“你不知道,这个死妮子看着性子绵,其实是个犟孙,她认准了的事儿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很会气人,你说从听不见她哭,她不和二妮子一样扯起喉咙大声嚎,她就是抽抽搭搭流泪,哭起来不散伙,有一次俺打她,她就站在那个地方济着打,俺想你倒是跑哇,你跑了俺就借坡下驴,不打了,她偏不跑,俺没办法了,把她拉进屋里,你猜怎么着,她又跑出来,站着原地儿,一动不动。”
两拨人分别走了大约一里来地儿,估计不会走这么远,又都折回来,互相打问,都说没瞧见。
红英急了,问:“水边上也看了?”声音里已经带着哭腔儿了。
“看了,俺去南边场院里看看。”福来说。
红英呲了一句,说:“大后晌的,她去场院干啥?”
福来也没六神无主了,嘟囔说:“那上哪儿找。”
向贞说:“大家先别慌了阵脚,咱刚才也到涯上看了,只要涯上没事儿,就放心了,那么小的孩子,不会想到别的,福来还是到场院看看,旺生都东边公路上看看。”
向贞靠近福来小声说:“看看井台。”
福来慌慌地跑出去。
红英一边哭着一边数落春花,两人已经到了家门口,见景仁站在月光里了,他听说春花不见了,睡不着,就跑出来看。
红英又开始哭着骂:“你说这个死妮子跑哪儿去了呀?”
向贞问景仁:“你和春花玩的时候,都到哪些地方呀?”
景仁想了想说:“有时候藏到门后边,春花最好藏到柴火垛里,俺每次找她,都到那里找,准能找到,就是她家的柴火垛。”景仁指着路南边的红英家的麦壤垛说。
向贞和红英赶紧跑去找,果然见春花蜷缩在柴火垛根下,满脸泪痕,一动不动。
找到春花,红英来精神,一把揪起春花,骂道:“你耳朵聋了,听不见刚才都在找你呀?人不大,学会气人了,还跑了,藏起来,俺叫你再气人。”巴掌已经落到春花身上。
向贞赶紧拉住,说:“你干啥呀,她可能也吓坏了,没听见,她不是故意气你的,行了,找着就行了。”
福来和旺生也都回来了,旺生大喘着气,说:“找着就好,找着就好,快跟你娘回家去吧。”
春花嘤嘤地抽搐着,红英拽她,她扭了扭身子,不走,一边啜泣一边说:“你不让俺上书房,俺就不回你家。”
红英的火又上来了,松开手:“不回俺家?行,你就在这麦壤垛里睡吧,后晌可是有貔子有獾还有黄鼬,叫它们把你撕巴撕巴吃了,骨头都剩不下。”
到底是小孩子斗不过大人,春花恐惧地一把拉住红英的胳膊,把身体缩到红英怀里,“哇”地一声大哭,喊道:“俺回家,俺回家,俺不上书房了。”
向贞说:“你看孩子都这样了,甭再吓唬她了。”
向贞半蹲下身子,摸摸春花的头,说:“春花,咱不怕,你娘是叫你回家,故意吓唬你的,咱这里没有那些东西,你要是很想上书房,你就求你娘,说以后听话,放了学回来多干活,要是你娘不愿意,也不要和娘赌气,你娘也是没办法,你还要看妹妹弟弟啊。”
春花不哭了,红英却被向贞说哭了,她替春花擦擦眼泪,抽抽搭搭地说:“行,娘答应你了,明日你和景仁一起上书房。”
红英到底是心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