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课讲完后,孟瑾年自然不好再厚着脸皮去坐姑娘家的马车。
而晚上,景行通常都在叶颜的营帐旁边搭个小帐篷,方便就近保护她的安全,除非天气恶劣,他才会去士兵的营帐里睡通铺。
所以,孟瑾年夜里若无要事想进叶颜营帐,景行便会拦着不让他进,并以叶颜兄长的身份警告他:男女授受不亲,传出去有损孟小将军威严,也有损舍妹清誉。
其实景行起初也不至于如此,但自那夜叶颜弄得浑身狼狈不堪回到营帐,还支支吾吾撒谎,景行才开始对孟瑾年防备起来。
孟瑾年觉得自己有够倒霉!从前在临江有个顾长卿拦着不让他见阿颜,如今在己方军营中竟又有个景行拦着不让他见阿颜!偏偏他还奈何不了景行,谁让这位可能是他未来大舅哥呢?
孟瑾年尝试以德服人,景行双眼一闭当没听见。
孟瑾年想要以武服人,结果他居然打不过景行!
真算起来,他与叶颜重逢这半年多来,就没好好独处过几回。
眼见离贺州越来越近,孟瑾年心中也愈发不安起来。
老何说感情是培养出来的,先前他忙于军务都没时间陪她,好不容易打完仗得了空,他们却仍旧没多少机会独处,这该如何是好?
“小侯爷,要不然你写诗吧?以诗寄情多合适。”老何出谋划策。
“不行不行。”孟瑾年连连摆手拒绝,一脸的惭愧,“阿颜文采斐然,出口成诗,我自愧不如,岂非班门弄斧让她看笑话?”
这要让叶颜听到才是天大的笑话,她出口成诗不过是背出来而已,结果反倒让孟瑾年误以为她文采斐然?
老何也没辙了,论排兵布阵他能说得头头是道,可若论起追姑娘,他就是个门外汉。
一转眼到了三月,大军也终于进了贺州地界。
三月三,上巳节,也算是个重大节日,不过行军期间是不能去郊游踏青游玩的,孟大将军下令休息一日,在营里摆宴。
总算是让孟瑾年逮着机会,邀请心上人去共赏芳华。
叶颜冷不丁发问:“芳华是谁?哪位大美女吗?”
“……芳华是花。”孟瑾年答到。
“哦~~是花名啊。”叶颜恍然大悟。
“……可指任意一种花。”
“这个时节无非也就是桃花、梨花、杏花,有什么可赏的?不怕被蜜蜂蛰啊?”叶颜摇摇头,“我不去,太阳那么大,防晒霜都没有,紫外线加速皮肤衰老,我得从十八岁开始好好保养皮肤。”
孟瑾年忍不住提醒:“你今年已经二十了。”
她叉起腰气鼓鼓地道:“能不能好好聊天了?真是个大直男!”还朝大直男翻了个白眼。
“何谓大直男?”
“就是说你不解风情,不会说好听的,不懂讨女孩子欢心。”叶颜毫不客气地批判完毕,上上下下扫视他几眼,啧啧摇头,一脸惋惜。
哪知孟瑾年非但不生气,反而豁然开朗一般,认真承诺:“我可以改!”
她小声嘟囔了一句,孟瑾年听得脸色一黯,却故作无知般打趣:“阿颜嘀嘀咕咕是在骂我?”
叶颜当然不会承认,话头一转:“我约了景行一起去城里逛庙会,他应该马上就来了,你要赏芳华就快去吧。”
孟瑾年心道原来如此,“蜜蜂”、“太阳大”、“保养皮肤”通通都是借口,说来说去只是不愿与他同游而已。
难怪方才她说:无论他怎么改,她都不会喜欢。
“你是不是——”话说到一半被他生生掐断。
“是什么?”叶颜不解地问。
他丢下一句“没什么”,匆匆走了。
孟瑾年走没多久,景行就过来了。
叶颜兴冲冲提议:“景行,我们去城里吧?听说今日有庙会。”
景行向来对她有求必应,自不会拒绝。
来到城里,叶颜发现大街上结伴同行的大多年轻男女,一问之下方知上巳节竟也算个情人节。
不过她也没在意这些,就是一直被人误会她与景行是对恋人,稍微有点尴尬。
两人逛了一天集市,傍晚时才拎着大包小包回到营里。
营地中央的空地上已架起几堆柴垛,四周摆着数十张大桌、小案,一些士兵正手脚麻利地往地上铺草席,看来是桌子不够草席来凑。
一路走向她所住的营帐,远远见到一道人影在帐外踱着步,她蓦地顿足,对身边的景行道:“我们明日就离开吧。”
思来想去,叶颜最终还是决定随景行回浔阳城慎法司,她自认亏欠孟瑾年的,于中州那一战应当已算还清,既已两清,还是就此别过为好。
回军路线并不经过浔阳城,走不了两日他们便要与齐军分道而行,有些话迟早要对孟瑾年说的。
景行自然没有异议,他早巴不得离开齐军队伍,留下一句“有事叫我”往他的帐篷走去。
夕阳下,两道身影挨得近了,孟瑾年才察觉到叶颜的存在,也不知他方才在想些什么。
他双眼倏地一亮,笑道:“阿颜,你回来了,我有事要与你说。”
叶颜却道:“刚好我也有事找你,进来说吧。”说完她径自走进营帐。
孟瑾年伸到一半的手顿住,脸上笑容逐渐敛去,将手掩回袖底,捏了捏掌中物什,转身掀开门帘走进去。
叶颜喝了杯水,轻轻放下茶杯,这才开口:“我决定了,回浔阳城。”
心中虽早有预感,可当听到她说出口,孟瑾年仍难过至极,久久说不出话来,胸腔里似乎有什么情绪要克制不住喷薄而出。
果然还是留不住她……果然……
她为何能如此平静说出道别的话?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当真没有一丝不舍?哪怕是一丝丝也好,他仍有挽留的余地。
可她没有,她不会给他任何机会。
“你……”孟瑾年最终只是闭了闭眼,仓促留下“珍重”二字转身快步走出营帐。
原本她还准备了一肚子话来劝他,也没派上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