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殿门,只见两个黑衣劲装的密探正在其内踱步,见陛下回来,眼神亮了一瞬,立刻上前觐见。
“虚礼就免了。你们如此急切地撤回安平,北境皇宫究竟发生了何事?”
景辰看清了两个密探的长相,簌然记起,这二人之前是他的暗卫,由于立功心切,便主动请缨前往北境探查消息。
看此二人年纪轻轻,武功中等,弦歌便将他们安插到了北境皇宫,成了普通的宫廷侍卫。此职务不算危险,但也能接触宫内消息。
“陛下,之前叛乱,燕玄元气大伤,为解燃眉之急,无奈让富商入了仕。此事最终暴露于人前,反对之声响彻陵阳。”
“燕玄无可奈何,只好与朝中高位大臣密谋,与这些入仕的富商一同做戏,向百姓展示,他们有治国之才。”
“百姓们半信半疑,燕玄便起了杀心。既然银两已经得手,那这些富商,便于他无用。除掉他们,反而可以打破行业垄断,让小商贩有机会崛起。”
“既然要杀,燕玄便派玄影军暗中调查这些富商,背后是否还有其他势力。结果,他真的查出一人,三年前曾在大梁从商,一举发家,后又迁居北境陵阳,不知是何原因。”
“燕玄一口咬定,此人便是大梁派去的细作,暗中灭了他全家十几口。此事过后,他依旧坐立难安,疑神疑鬼,觉得自己身边还有细作。”
“这场清查,蔓延到了皇宫。几名无辜的后妃莫名受到牵连,宫女太监更是战战兢兢。我们二人趁机收集到了这些情况,见局势不妙,只好带着消息脱身。”
“我们能平安到达此处,还是要多谢弦歌统,派人将我们接回。”
景辰终于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上前拍了拍二位密探的肩膀,面露肯定。
“这些年,辛苦你们了。情况朕已知晓,待风声散去,会考虑重新安排人手前往北境,还会加强对密探的保护。”
“如果朕没记错,你们今年,也二十有七了。如若厌倦了这宫中的诡谲狡诈,朕会安排你们回乡安置,保你们余生无虞。若仍想留在安平,那就官复原职,继续做朕的暗卫。”
二个密探受宠若惊,他们籍籍无名了半生,又远离安平多时,陛下竟仍记得他们的年岁!能遇见这样的明主,实乃三生有幸。
“我们愿继续效忠陛下!忠义之心,至死不渝!”
弦歌带着两名暗卫退下,景辰独自留在了紫宸殿。斜阳半落,抬首望向殿门,覆以桐油纸的棂格上,隐约能看见一人的影子。
定是康安仍守在门前。这偌大的紫宸殿,毫无生气,惟余门扉上那一缕暖色的光影罢了…
景辰苦笑着摇头,掌心握紧了交椅的扶手,其上的凉意,直直地钻入心房。
他本想将自己关在此处,直至想出应对燕玄的计策,可脑中翻江倒海,愈加纷乱。
试图理清杂乱无章的思绪,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那些无序与异动逐渐褪去,脑中只剩女子的低眸浅笑,温言软语…
明明午后,还与她一同品茶,看她续续弹奏。才到了傍晚,自己就已经思念难耐,心潮涌动。
与她分离的几个时辰,仿佛耗尽了半生的时光。
“菱秋,酉时了。你在何处?我…好想你…”
景辰口中喃喃,却已然从交椅上站起了身子,带着一抹酸涩难言的笑意,疾步走出了紫宸殿。
“陛下,您去哪里?为何如此焦急?”
魏康安被陛下的阵势吓了一跳,他本已派人传膳,即将送入殿内。可陛下自顾自地推开了殿门,脚步虚浮而急切向前走去,朝服未脱,宽大的衣袍已是有些散乱。
景辰恍若未闻,魏康安只好紧跟其后,拂尘随着他的脚步无序地甩动。
“菱秋,会在哪里呢?我离开了这么久,她一定等急了…”
景辰喃喃自语,在一望无际的宫道上跌跌撞撞。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预感,菱秋…好像离他越来越远,如同他抓不住的蝴蝶…
忽然,灵光一现,自己走时,菱秋还在长乐宫,母亲一定知晓她的去处!
眸光微亮,如暗夜中的萤火。景辰迈开步子,奔向了长乐宫。
燕筝正在殿内用膳,小辰居然闯了进来,急切地询问自己,小秋的去向。
“当时你去处理政务,没过多久,母亲觉出乏累,便让小秋退下了。听小秋的意思,她准备先去宫内闲逛一圈,再去紫宸殿找你。”
“呃…小秋身边似乎没有随侍…”
景辰拘了一礼,随即旋身而去,带上许多宫女太监去各处寻找。
天快黑了,还是没有菱秋的消息。她不熟悉宫中的布局,定是不小心迷了路!
今日携菱秋一同迎接母亲,难保宫中没有嫉恨之人。尚仪伤人之事,便已然敲响了警钟…
不敢再深思下去,景辰心急如焚。如若菱秋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或是就此消失不见…他…该怎样独活于世!
目送着乐师离去,菱秋又在原地等了一会儿,见此处实在无人经过,又天色渐晚,她只好试探着寻路。
宫墙深深,她漫无目的,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星月高悬,前方左侧出现了一道窄窄的门,从外面落了锁。
仔细看来,那铜质插锁有些年头,外观已然生了锈。而那扇紧闭的门,也甚为斑驳古旧,褪色严重。
这是一座废弃的宫苑?看这情形,里面似乎无人居住…
好奇心最终战胜了恐惧,阴冷月色之下的古老门扉,吸引着她一探究竟。
菱秋悄悄伏在了门边,倾身朝着门缝望去。
“仪妃?您回来了!救救婢子,婢子是无辜的!”
还未看清门缝中的情况,这混浊却刺耳的声音便从其内传来,令人惊骇。
菱秋被吓了一跳,花容失色,簌地退后几步,完全忘了,这窄门之前还有几级低矮的台阶…
步子踩空,她如一只折翼的飞鸟,广袖翻飞,轻飘飘地向后倒去。
没有意料之中的疼痛,一只大手及时地扶住了她的腰肢,耳畔传来男人粗重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