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霍风踏足倾云轩,景辰便痛定思痛,让弦歌调来了最得力的暗卫,日夜换班,于附近隐秘之处值守。
而他自己,也时刻加强警惕。上朝时,便将菱秋安排在昭阳殿休息,由魏康安保护。下了朝,就直奔菱秋而去,与她一起用膳、游览御花园、或是合奏她新作的曲谱,当真是寸步不离。
能时时刻刻看到阿辰,菱秋自然欣喜。白天风花雪月,晚上便由阿辰亲自喂药。她越发觉得,自己的身体康健了不少,连走路都更有力气了。
今日,菱秋正在紫宸殿,陪景辰批阅奏折。她自是不关心这些朝堂政务,找了旁侧的一处书案,看起了市井间最流行的话本。
翻开话本,前几页赫然印着几幅插图,工笔绘就的山水街巷,寥寥几划,简单而不失韵味。而置身其中的人物,笔触更为细致,情态十分传神。
菱秋看入了迷,细细翻阅着插画页,其下还书写着人物与场景介绍,当真是引人入胜。
细细读来,主人公竟是一位穷困潦倒的乐师,靠着给官宦名流写诗吟唱,勉强糊口。然而,这些带着功利的创作,一点一点耗尽了他的灵感。曾经的天才乐师,逐渐变得泯然众人。
话本自然少不了爱情,乐师自暴自弃,如孤魂野鬼般四处游走,偶然遇见了一位秦楼歌伎。歌伎沦落风尘,但始终保持本心,歌声清越纯净。
乐师对歌伎一见钟情,灵感迸发涌动,日日在秦楼之下弹奏琴曲,渴求心上人的回应。
看到此处,菱秋越来越觉出不对劲。这戏码…怎么像是前些日子遇见的那个宫廷乐师?额,好像是叫竹良。
菱秋有些看不下去,一把合上了话本。想起那宫廷乐师,她还真有些愧疚…
明明答应了竹良,要赠他《玉蝴蝶》的曲谱,可阿辰看的太紧,实在送不出去…
唉,若竹良是个女子就好了,阿辰就不会轻易吃醋了。与竹良明明只是萍水相逢,赠曲谱也只是为了传承音乐艺术。
悄悄抬眸,看了一眼龙椅上的阿辰。嗯…他在翻阅奏折,应该不会注意到自己吧…
菱秋拿起笔,从镇尺之下抽出了一张纸,偷偷摸摸地将曲谱和词作默写了下来。
最后一个字落下,菱秋松了口气。没想到,头顶居然传来了一声幽幽的低语。
“写什么呢?躲躲藏藏的…何事瞒着我?”
还来不及放下笔,她视死如归地抬起头。果然…与阿辰的晦暗的目光对上了…
菱秋灿灿地笑,凤眼弯成了甜甜的月牙,小手不动声色地捂住了纸张。
“没写什么,就随便练练字~阿辰政务繁忙,不如我去拿些茶点?”
景辰的桃花眼眯成了一条缝,关键时刻,他可不会被菱秋娇媚婉转的语气蛊惑。三言两语就想打发他,没门!
菱秋刚想逃离,景辰便一把扯住了她的衣袖,那张被卷成一团的纸,也就从她的袖口中掉了出来。
眼疾手快,捡起了纸团。景辰施施然地展开,其上竟是迎接母亲那日,菱秋所奏的曲谱!他精通吹笛,这音律乐理自是心中有数,只一眼,便识别出了这支旋律。
“瞒着我写下这支曲子,意欲何为啊?”
听着阿辰稍显冰冷的质问,菱秋咬了咬唇,心跳加快。
哼,只是交流琴曲而已,有什么好怕的!阿辰又不能吃了我…
菱秋夺过了曲谱,将之折成了小方块。撅起红唇,委屈巴巴地说:“我都答应了那位乐师,若是食言,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况且,那乐师身体欠佳,这曲谱更是他的精神食粮。我可不能,让一个病人空等多时。”
景辰听着,明知菱秋所言句句在理,可心底的醋意,仍是不受控制地剧烈翻涌。
菱秋单纯善良,赠曲谱也是一片好意。可那乐师就不一定了…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允许,菱秋与那无名乐师再见面。然而,为了消弭菱秋心中的愧疚,将此事彻底掀过去。这曲谱,便找其他人送过去吧。
景辰再次夺过了曲谱,坐在了书案前,于纸张背面写下了几句话。
从头至尾读了一遍,稍显满意。嗯,那乐师看到这些话,定会知难而退。也好让此人知晓,菱秋已然名花有主。他若识相,便趁早放弃,永远从菱秋眼前消失。
眸光阴鸷地将之折好,景辰召来了殿外的随侍。魏康安去传午膳了,前来的只是个年轻的小太监。
菱秋见景辰同意赠谱,心下轻松了许多,踮起脚吻了吻他的喉结,嫣然一笑。
“多谢阿辰理解。让我言出必行,不再心中有愧。”
将曲谱交给了小太监,菱秋还不忘叮嘱几句。
“多谢这位公公。那名乐师名叫竹良,不知住处何在。麻烦公公去梨园打听打听,一定要将这曲谱亲手送到他面前。”
小太监恭敬地行了一礼,随即退下,替叶姑娘办事去了。
男人的喉结最是敏感,景辰忘却了不快,沉浸于菱秋那蜻蜓点水的一吻,见小太监没了影子,一把将人儿捞进了自己怀里,抵在书案上亲了个够。
“阿辰…你在曲谱背面写了什么啊…”
被男人暴风骤雨般地吻着,菱秋娇声连连,却仍不忘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喘息着询问。
“菱秋还有心思询问?看来…还是我不够努力…”
景辰眸光精亮,凶狠却温柔地撕咬着她的红唇,仿佛要将身下的人儿吞吃入腹。
“只是让他知晓,菱秋身边,已有了男人…”
……
寂寥空旷的清和殿内,唯有其中那断断续续的古琴声,才让此处有了些许人气儿。仔细听来,这琴声悠远绵长,如泣如诉,总似夹杂着情意。
竹良在一旁随侍。忽然,一阵凄风吹过,竹良看着主子那单薄的衣衫,不禁皱了皱眉,随即进了内殿,翻出一件貉皮氅衣,披在了主子身上。
其实,陛下从未削减过清和殿的吃穿用度,更未苛待过主子。只是主子心结未解,自暴自弃,才不愿好好照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