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钰缄默,淡笑不语。
一时气氛凝冰。
座下便有识时务者,为此圆场。
“待明日大胜,要什么没有!”
“杀了公孙熤,披金又戴银。哈哈哈。哈哈哈。”
公孙钰喝了一碗酒,将碗掷于地,道:“众军凯旋!”
众军将士山呼:“众军凯旋!众军凯旋!众军凯旋!”
凯旋——凯旋——凯旋。
回荡在边疆,莽莽雪原之上,久久不绝——
玉袍长剑的少年郎,温酒浇剑,即兴耍了一通剑花。
上马能击贼,下马能赋诗。
依稀当年霍嫖姚!
雪霰子依依约约落。
北国的星空亮得惊人,人间烟火亦是璀璨……
还记得吗?
他说,要看遍人间璀璨。
她企求,能不能也带上她啊……
他眼睛都没眨,便应承了。
君子一诺——
因为他也曾君子一诺。
也是这样月凉如水的星夜,他说,不是惆怅秋风客,只是,山河万里几多愁?
她补足道:山河万里几多愁,君愁我亦愁,不如留与后人愁。天上人间,要你平安。
他粲然一笑,回答说:也应作如是观,江山如此多娇。
不只是江山娇啊,眼前人也娇啊……
他眼前的江山如画,都消融成眼前的山水眉目。
一刹那的“电光火石”,一刹那的“心花善果”。
仿佛有着挥霍不尽的温柔和闲愁。
只是在这一眼里,专注于一人。
司马灵泫……看着这雪里埋着的,脸上微微笑着人,不得不微微蹙额,死倒是没死,情况有点棘手了。不过她向来也是不死不救,多少也有些跃跃欲试了。
“……我很高兴,你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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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钰微微抬起手,司马灵泫忙抓了放下,按着他的脉门,嘟嘟囔囔骂道:“呵呵呵,呵呵呵,什么风流公子哥儿的强调。啧啧啧,想什么不好,想钗裙,这么看来是死不了,不过你也真绝了哥。”
公孙钰笑道:“你是神仙吗?还是菩萨?我是死了还是在做梦吗?”
司马灵泫按着他的伤口,一边不耐烦地答话:“我是你大爷。”
复叹了口气,想找个趁手的家伙,一边又说道:“太阳都落山了,我再晚个半个时辰过来,你不死也该死了。”
公孙钰看着她这血布麻衣,扔在战场上确实看不出来不是具尸首,语带怜惜道:“你看你这么脏,都不长尸虱,辽州也就这点好了。”
公孙钰趁她不注意抬起手,袖子拂过她脸上的脏污。
司马灵泫一边压了他手,一边沉沉骂道:“你有病吧,看我装尸体不够像是吧!是要害死我吧!”
公孙钰微不可闻地笑笑,他耷拉着眼皮,觉得安稳,他好像知道她是谁了。
无论是不是梦,她还是来了。
一个朝思暮想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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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灵泫给他胡乱上着止血药缠着布,观察了周遭无人,便要扶着他赶紧离开。
天越来越暗,太阳落山,倏忽便陷入了漆黑,不远处还有狼叫唤。
司马灵泫心中默默祈祷:“还好还好,只是狼,不是辽东兵。放心,先找个落脚地,你会没事的。”
司马灵泫小心咒骂:“百二十斤的人,在我身上,姑奶奶骨头都要散架了!生得跟个鸡架子似的,还这么沉!”
公孙钰嘟嘟哝哝:“以髀加身,困疲也。尽置其身,弗重也。你说的不对,不重。要么是你抱的不对,你换个姿势抱。”
说着他还真的努力动了动他的伤手伤腿,想要尽力,减轻她点儿负担。
司马灵泫简直是气疯了,呵斥他安生点儿,别动弹!
更是骂道:“不是,这人有病吧,是被夺舍了吗?你还是那个温润如玉,霁月光风的阿宝哥哥吗?”
二人这半个时辰,才走了不远不近的一二里路。天黑摸索,加之都是灌木丛林,亦是不好走。
此时,不远处,隐隐约约有火光与骂骂咧咧的嘈杂声。
好死不死,竟是辽东兵见辽西兵败走,前来清扫战场。之所以这般及时且不放过,乃是因为他们有些把握确定公孙钰死在了战场之上。
搜寻之人,不下百人,二人躲在隐蔽处,并未被发现。
幸好躲藏之地,是个缓坡,司马灵泫抱着公孙钰滑下了雪坡。
此时雪也越下越大,士兵们找人也是不好找,只好一具具尸体,胡乱地补刀。约莫半个多时辰,那群辽东兵也受不了彻骨的严寒,修整队伍回营了。
司马灵泫长吁了一口气,幸好她备着几十片艾草暖片,不然就这雪里埋了半个时辰,她都得冻死了,何况是怀里这个伤势严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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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灵泫吃了三天半生不熟的鹿肉,简直是要疯了!
然而更疯的是……公孙钰……
公孙钰重伤,且失血过多。
所以也只能喝汁水,好死不死的,司马灵泫也只能抓到傻狍子。
所以他这么个重伤的病人,就这么喝了三天的鹿血……
没把人补得七窍流血,纯属他命不该绝了。
最折磨人的便是,身体是烧的,梦里也是烧的。这么在油锅里,炸春卷似的油煎了三天三夜。
——大难不死!
所以他睁开眼睛,双目炯炯,烂烂如电,一副生龙活虎,精神抖擞的模样!
除了明显的欲求不满,目光淬毒般地看着司马灵泫。
令人芒刺在背!仿佛已经捅了她三刀六个窟窿眼儿!
仿佛眼前之人并不是他的救命恩人,而是牛头马面!
司马灵泫忙不迭展示了自己的爪子,手掌心、手指、指缝都是划伤,手指甲也都有未完全净垢的泥点子!
叹气道:“我已经尽量给你挖青草汁喝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