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了一夜,冬日之下,格外明亮。
司马灵泫被刺目的光照耀得睡不着,翻来覆去了好会儿才起来。
眼睛仍旧是眯着的,还有起床气!
十分不爽!
尽管如此,睡初醒,凝两眉,脸晕霞,饶风姿。
入眼便见司马赜在慢条斯理地用着早膳,一小桌子摆了三五十个锅碗瓢盆的。
司马赜道:“辰初才起床,你可真行。”
司马赜是素来自律,晨起之后,已召李服玉,又说了些事宜,这才刚刚用膳。
司马灵泫打了个哈欠,过来入座,道:“那是不能比啊,跟你们这种早死早超生的国之重器们,寅正卯初,鸡鸣昧旦,就起来干活,怎一个宵衣旰食了得。”
司马赜道:“执掌中馈,晨昏定省,寅正卯初已经很晚了。”
从来世族贵盛之家,家风严苛。女子所学《孝经》《女训》那是最基本的,循规蹈矩、知书达礼。执掌中馈,晨昏定省,更是对一个妇人,最基本的要求。
司马灵泫之母刘氏,本是清河王公主,所嫁夫族亦是甲族高门,从一个循规蹈矩的地方,到另一个循规蹈矩的地方,从来都是被金装玉裹放在神龛上的泥塑,要风要雨,不得自由。其二嫁于归隐贤人司马鉴,简直不要太随性潇洒了。
司马灵泫摇摇头,揪了块酥油饼,就开扯着吃,道:“兄长又要教训我,我妈在家还得我起来给做饭呢!”
又补充了一句,无一不是莫大讽刺:“庭院深深深几许,侯门一入深似海。那可是弹个《凤求凰》都要跪祠堂;赏花赏月赏美人,都要被批评闺门不谨的。”
【吐槽:其实还是对的,就是闺门不谨啊,谁家大户人家正经姑娘跟从兄搞一起的?桑间濮上酷girl。女主连自己妈都编排了,都没编排“晨昏定省”。1因为古代孝道最大。2不能对子骂父母。3女主没必要讽刺还连带着讽刺司马赜爹妈得罪司马赜。女主很狗很知道底线嘛。】
司马赜微不可闻地轻咳了声,凉凉地道:“净手,漱口……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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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灵泫只得照做,三下五除二,又回了餐桌。
这个挑挑,那个拣拣。
开了个瓮子,还以为里头是海鲜什锦羹,结果是八宝大酱汤。
司马灵泫喝了口参汤,哀怨地说道:“这辽州的人啊,搞不过你,是打算饿死你了吗?”
剥了个茶叶蛋,只吃蛋黄不吃白,哭爹喊娘,道:“呜呜呜……大早上的,还上个韭菜盒子也是绝了。但凡他给我上个炸春卷儿,我也没什么说的了。口味重的啊我天,这咋吃。大冷天的,让我吃个酱菜冷丝丁儿的凉面?这水汤叫豆花?”
司马灵泫气鼓鼓地咬了个还算能吃的糖人充饥,道:“好累啊,饿晕了。好茶好水才能煮茶叶蛋啊。”
司马赜慢条斯理地喝着蛤蜊粥,只抬眉看了她一眼,并不想搭理她。
司马灵泫靠在桌边,殷切地看着司马赜和他碗里的,软软地道:“哥哥,你吃什么?”
静若处子,目如秋水。一双清眸,潋滟光彩。瞳仁殷殷,露滴紫葡萄。
司马赜斜了她一眼,似毫无胃口般,勺子搁在了边上,道:“自己吃自己的,不得体。”
司马灵泫赶紧趁机把那碗蛤蜊小米粥挪了过来,道:“你吃饭都不叫我,还教训我用餐礼仪呢我天,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啊不,失节事大,饿死事小。啊呸,就那意思。这辽州,抠抠搜搜的,都准备了三五十个锅碗瓢盆了,还不给上两份,就等着我起来吃剩的凉的?真够可以的。边疆不毛之地,就是不堪。吃饭都不分个餐的,我天。”
【注:别说古代了,现代吃同碗饭是非常亲密的事情。正经人谁吃同一碗饭啊,除了神经极其大条的。合餐文化中国古代也有,古代分餐制变大锅饭一起吃,比较统一的说法是北方胡人带来的。】
司马赜叹了口气,显然已经忍耐良久,嫌弃道:“吃饭叭叭叭的,你别吃了。”
司马灵泫委屈道:“你也是,怎么不说。就看着他们饿死我啊,面饼饺子都是干巴巴的!”
司马灵泫拿了个窝窝头,就着牛乳。
司马赜偏过头,无语地看她,道:“入乡随俗,我说什么呀?你想吃什么呀?这里是辽州,没有你的中州货,吃你的吧。”
说着往她嘴里塞了个酥饼,小嘴被撑得鼓鼓的,活像只仓鼠,十分有趣,令人忍俊不禁。
他含笑看着,目光渺渺,似隔雾看花,轻盈地落在她脸上。此时微微挑眉,向来金枝玉叶的傲岸和嘲讽,跃跃于上。
司马灵泫睨了他一眼,扯下了酥饼,不气反笑,道:“想……生成钩弋之拳,西山嫩蕨;剖出庄姜之齿,北苑佳瓠。”
钩弋之拳,庄姜之齿,大清早地,红口白牙,吐词轻艳,实在不谨,实在撩拨……
司马赜笑道:“有蜂阳之栗大如拳。”
说着向她额头,弹了一个爆栗。
司马灵泫哼了一声,皱皱鼻子,作势也要打他,又兀自叹了口气,道:“唉……等过段日子,公孙钰做了这一州之长,让他好好革新一下辽州风气,自古姬汉旧邦,王化之地,搞得跟个什么似的。”
司马赜扯了扯手中的面饼,复又觉得鸡肋,便扔了,拍了拍手,顺手拿绢子拭手,道:“男女七岁不同席,所以你吃什么呀,这我的餐——要吃自己外头喊一声。”
正说着,左右人便进来了。
司马赜道:“给她来个炸春卷儿;来个烹佛粥……八宝的,给她加点牛乳;冰糖山楂……还有什么来着?”
司马赜略略不耐烦地道:“你看看,还吃了什么?”
左右人道:“蛤蜊粥,酥油饼,茶叶蛋,渍梅,韭……”【PS韭菜盒子666。贵族其实不喜食有气味的东西。更何况是韭菜666,大清早的666。六哥辛苦了。】
司马赜道:“后面的不用,就前面的给她来几盘子。”
至少,吃饭还是勉强能吃到一块儿的。
司马灵泫刚笑着说完“谢谢六哥”,马上就变脸,甩了手里的家伙事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