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简直不能再完美了。”宛易逢站在河边,看着眼前的景象。
黄言贞的尸体是在河边发现的,巧得是昨天刚下过一场大雨,这下可好,一场雨几乎把什么东西都冲没了。
“这是怎么都做到每一步都看起来易如反掌的同时,又让人寸步难行的呢?”她转身看向尸体的四周,周围都是附近的居民,本来想要低调行事,但现在看来恐怕是不可能了。
暂时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一会儿县令夫人就会来认领尸体,得抓紧时间赶在对方来之前结束。
验尸是抓犯人当中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因为对于抓捕者来说,那是和犯人唯一一次产生联系的地方。能从那个地方得到什么信息,推测出什么样的场景,窥视到什么样的真相,全靠个人的本事。
但是很多官老爷并不重视这一点,每逢这种时候不是派些副官之类的公差去代替,就是摆起官架子,把衙役保甲长通通喊来,为他开路,摆老大的排场。
这些人无论是出生世家还是科举考试,都无一例外。他们都觉得这种脏活自己这么大一个官可不能亲自去干,不然掉价。这也活该他们面对真正复杂的案子时束手无策,不过这也给了宛易逢一个机会,毕竟他们不愿意干的事情她去干,他们不愿意验的是她去验。
西域小国众多局势混乱,杀人越货奸淫掳掠偷鸡摸狗是常有的事,能把那些高高在上官姥爷吓得尿裤子的场景,对于她来说如同家常便饭一般,出门遛个弯就能碰上的事。
一开始也有错误,但奈何这世间拿这身下太师椅当跳板或温床的人太多,想要一心办事的人太少。很多案子基本都落在了她的身上,再加上她是女儿身已在朝中不是秘密,那些人也不担心宛易逢抢他们的功劳。
是以宛易逢虽然因为破案和给太后办事得罪了不少人,但也有不少人愿意和她交好。毕竟当皇帝下令三天或者十天之内破案的时候,比起现托熟人找关系和宛易逢搭上线被拒之门外,还是自己来比较好。
当然闭着眼睛瞎判的也不是没有,那就等着大理寺和刑部上门来找吧,顺带一提,这事儿最后还得找到宛易逢头上去。
但柳明辞不同。
除了当初第一次去现场的时候他在她身后倒吸一口凉气,勘验完现场后跑出去干呕几下之后,就再也没见他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他并没有像其他人张罗所谓排场,他只会提前坐着普通的马车来到她的住处门口,就算宛易逢不给他面子说要骑马,拒绝和他同乘,他也不生气,只会下车骑着另一匹马跟在她身后。
宛易逢翻来覆去地查看尸体的时候,他也不会像其他人那样躲得远远的,而是待在她旁边认真旁观,而且他从不擅自插话,更不会不懂装懂。宛易逢有的时候也不理解,这个人明明可以端坐在高堂之上静候佳音然后坐享其成,却偏偏不顾这一身锦缎玉石,带着他那天真的理想,一猛子扎进这沾染血泪的人世间。
宛易逢虽然不喜柳明辞,但是她并不反感和他一起共事,毕竟能够不自以为是地插手下属办事的上峰也不常见。
她蹲在地上仔细察看,柳明辞也跟着她一起看,但结果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腹部的刀伤是致命的这毫无疑问,但此人一看就是中毒而亡。”
柳明辞点点头:“死者全身浮肿面色乌黑,应该是中了蛇虫之毒。”
但宛易逢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查看了一番,也没有发现类似于蛇或者虫咬过的痕迹:“身上没有虫蛇的咬痕,说明刀上本就有毒。背上有几处刺伤,但是很浅并不致命。”
如她最开始所推测的那样,额头上有击打伤,看形状和砚台相符,但是这仍不是致命伤。
她指着对方的脖颈处说道:“脖子上有一道勒痕前重后浅,而且应该有指痕,应该是被人拿手掐着。”她又拿自己的手比了比,“看手的大小以及对方背上伤口的高度,凶手很有可能是个成年男子。看来这位县令生前没少遭受虐待,对方要么是喜欢以折磨人为乐,要么就是对此人恨之入骨。”
宛易逢看着黄言贞的尸体陷入了沉思,她来来回回扫视着眼前的尸体。突然,她的视线被定格在一处,那是对方的指甲。
某人一碰上凶手案就几乎忘乎所以,根本不管周围什么样。
她趴在尸体旁边不知道在干什么,惹得周围好事的百姓更加好奇了,其中有个孩子指着宛易逢大声喊道:“你瞧,那个女的趴人家身上干什么?”其实宛易逢并没有趴在尸体上,她只是匍匐在地不知道在干什么,但是从小孩的角度看起来就像是趴在尸体上。
小孩儿话一出,引得众人哗然,毕竟光天化日之下一个女子趴在一个男子身上着实不雅,柳明辞这边刚过去向周围的公差交代着注意事项,见此赶忙让英烛过去:“让周围的居民不要在这里聚集,记住,态度不要太强硬。”
“是。”英烛拱手接令,然后转身跑到一个隐蔽处突然嗷了一嗓子。
“城东家的李大爷的牛昨日死了,现在正便宜卖了,一斤二十文,一斤只要二十文!”
听到有人便宜卖牛肉,人们哪能放过这种便宜,于是大部分人就又趋之若鹜地跑到城东,只留下零星几个。
柳明辞扫了一眼那几个,没什么表情,转身去帮宛易逢了。他将手中的黑貂裘递给宛易逢却被拒绝了,宛易逢看了一眼那价值不菲的裘衣说道:“在下刚验完尸,身上味道并不好,请大人离我远点。”
她这话让柳明辞皱起了眉:“人比衣服重要,你现在经受不住风寒,万一生病了可怎么办,都这个时候了还管什么衣服。”
说着就赶紧把外套批到宛易逢的身上,还转移话题般地问道:“怎么样,有什么新发现吗?”
宛易逢见他这幅样子也只能作罢,顺着他回答道:“虽说腹部中了致命伤,但是死因是中毒,看死者表现应该是蛇毒,身上并没有被蛇咬过的痕迹,应该是被喂了毒的刀刺死毒发身亡的,后背的刺伤伤口呈菱形,这种伤口并不常见,但是也并不难猜。”
“是什么?”
“簪子。”
“可是男子会有那么锋利的簪子吗?”
“男子也不是不行……”宛易逢喃喃自语。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