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如此心意,叫我实在惶恐受用。”白霜月自知自己性子不算好,更与那位首辅没有任何往来,莫名得到如此优待,实在有些无法受用。
析言听了她的话,顿了顿,换了个说法:“首辅想给姑娘挑新衣服穿,我等更是依着命令做分内的事儿,姑娘不必因此挂怀,若不是姑娘的缘由,我们几个现在还在不见天日的做一些苦活儿呢。”
白霜月起身:“那去试试新衣,陪我去府外转转。”
不得不说,传闻中的首辅为人狠辣,但挑衣制衣的眼光不容置疑,白霜月随意试了几样,皆是万分合身,当然不只是合身,这衣物的素纹花色都精妙得很,更是她见过最上乘的衣料质地。
所谓先敬罗衣后敬人,她穿着这番衣裳出府,一路上不止被多少人艳羡仰望,父亲的那些妾室与女儿,恨不得用刻薄目光把她衣服扒下来夺走。
白霜月被那些目光瞧着,只觉得这衣裳都被她们脏了。
后宅争斗,她一向厌烦,以前都是躲着这些人能不见就不见的,而今她已亭亭,嫁作□□必然会有如此身不由己的一天。
她轻微锁眉,回眸对上那些人的视线,心中不想自己他日也步上如此路数。
白霜月习惯性地出了府,而今走到京城街道,才知自己已经无处可去了。
——那茶楼,她不该再去了,而今她不再是没什么教条拘束的庶女,在嫁作他人之前,一言一行都会有人在身边看着,更不用提去茶楼给那位公子添麻烦了。
她想了想,到底还是选了背离茶楼的方向。
浑言与析言无声对视一样,都从彼此脸上看到了疑惑——霜月姑娘不去茶楼方向,主子今日岂不是见不到对方了?
天晓得他们主子听闻霜月姑娘要出府的时候有多欣喜,连扇柄的坠子都花了很长时间挑选,唯恐霜月姑娘不去找他。
“霜月姑娘,这方喧嚣,不如那条街僻静,我们不如去那边走走。”浑言眼看白霜月走偏了方向,连忙出声干预,“姑娘,姑娘,再考虑考虑……”
白霜月停住脚步,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浑言磕磕绊绊地开口道:“我就随口一说。”
听闻此话,白霜月依旧按着自己的想法向前走去……
路边皇城传令之人驾马疾驰而过,白霜月一时不察,只察觉耳畔一阵厉风擦过,她肩后落了一手将她略微朝内一护,免于被快马波及。
白霜月在那只手的操控下旋了个身,刚巧转了方向,索性她也有些心不在焉,转了方向也没说什么,只继续百无聊赖地继续走下去。
她心想,就当是天意,容她最后再看一次茶楼那人。
而她身后的析言默默收回手,端的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
浑言被姐姐的这番操作惊到了,不自觉地为她竖起个拇指:“还是阿姐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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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楼上,陆暮知枯坐良久,心情从之前的喜悦已经转为了平静,他垂眸抚着扇骨小坠,长睫遮住眼眸神情,落寞又投入。
他开始后悔前几日没有同白霜月把话言明,叫对方徒增不少烦忧。
可是……
话说明白了,对方会露出何等神色呢?还能像之前一样赤诚待他吗?
白霜月到底是会同他一般欢喜此番姻缘,还是厌弃他的不堪与污名?
陆暮知一生手段雷厉,鲜少有如此拿不准主意的时候,往番他也不少没有赌过一些事,都没有像现在这般犹豫。
他头一次知晓了“不敢”二字的真实意蕴,俯身朝街道望去时,心头宛若压了一块沉石。
白霜月是他看着长大的,全心全意信着他的小姑娘已经到了嫁人的年纪,心里待他可曾有半分的爱恋感情?
今日他听闻她要出府,几乎没有细思就吩咐浑言与析言把人引来茶楼。
他不知如此是对是错,也不知自己是否该叫白霜月知晓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