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霜月一步步朝茶楼走近,眼前之景几乎用望眼欲穿形容也不为过。
可她不敢半分声张,甚至不敢露出任何喜悦的表情。
她没忘记,身后跟着的,可是那位首辅派来的侍从,明为保护,实为监视,这些道理她还是懂的。
她不敢神情有异,叫身后的浑言析言察觉出不对劲,免得给茶楼的公子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京中贵人心思诡谲,抬手落手就能决定百万庶民的生死,白霜月在白府忍耐多年,最知晓庶人过得如何艰难,那位首辅据说心量不宽,是个记仇的,答应娶她之后,必然也会调查一二。
她很怕牵连到茶楼,茶楼里的那位公子看着就像没什么心机的读书人,万一被首辅误会了他与她私情过密,那位公子怕是连仕途都要断送。
怪她,千不该万不该……
白霜月也开始后悔,后悔自己那几日去茶楼同对方告别。
若是没有告别,是不是会更安全一些,要是没有那次的告别,首辅那边也不会突然察觉到什么,突兀地派侍从给她。
白霜月步步走近,却好似步步凌迟,往日神采不现,好像失了色彩的画卷中人。
析言与浑言怎么会察觉不到她的低落,他们不知道什么原因,心里也跟着发慌,因为白霜月看样子不是很期待来茶楼这边,甚至马上就要路过茶楼了,也没有分出眼神多看一眼。
两位影卫险些愁坏,下意识地把目光落到茶楼之上,妄图首辅能给点儿指令……她俩该不该找个借口暗示一下霜月姑娘,或者直接把人拐进茶楼?
白霜月看似心无旁骛地走过茶楼,状似不经意地朝后看了一眼跟着自己的两位侍从——那二位的目光居然落到了茶楼之上,完全就是知晓一些情况的模样。
局势已经如此明了,白霜月觉得自己也没必要粉饰太平了,她出言道:“两位带我来这边也是有心之举吧。”
浑言猛地被叫回神思,连忙实话实说:“姑娘猜的不错,确实如此。”
析言颔首:“是主子的命令。”
白霜月瞬间心下一片寒凉——那位心狠手辣的首辅到底还是知晓她经常来茶楼的事儿了。
她还是给茶楼公子添麻烦了。
是她的错。
今日首辅叫两位侍从带她走到这里,明里暗里地不过是在点她——日后若再敢来茶楼与外男私自相会,后果不是她能担待得起的。
白霜月不敢有任何问询话语,她怕自己的一句挂念话语会要了茶楼中人的性命,如今首辅手下留情没有大开杀戒已属不易,她不能再挑衅了。
她低声:“我知道了。”
析言问:“所以……姑娘,要进去茶楼坐坐吗?”
白霜月脸色更白了些,咬牙道:“不必了。”
她决绝转身,尽量不将自己的情绪表露。
小楼之上,陆暮知枯坐良久,到底还是没把人给盼来,他起身缓缓踱步,等想好后放下手中折扇,扇柄坠子已经被捏成了齑粉。
不知不觉间,白霜月已经走到了一处甜糕的铺子前,她回过神,问掌柜的:“此处可有浅茶糕?”
掌柜的道:“今年天灾几场,新茶少得可怜,为数不多的好茶都送进了贵胄家,我这尚食阁要做只做最好的,没有好茶,今年便不卖浅茶糕了。”
“——好茶得去茶楼,茶楼的糕点品类虽乏善可陈,但茶糕还是醇浓味美的。”
谈话间,一声熟悉的声音从白霜月身后而来,叫她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是……
陆暮知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她身后,一袭素色衣裳端得一个出尘不染,他执扇轻缓摇,模样闲适安然,宛若恰好路过似的。
掌柜的抬头看向出声之人,虽不认识对方身份,但瞧这年轻公子的打扮,也知道是绰有余裕的富家公子。
“这位公子说的不错,要吃上好的茶糕,得去茶楼才是。”
“近日怎的不去茶楼了?”陆暮知眼含笑意看着白霜月,明知故问道,“难道是与我生分了。”
还能有原因?白霜月之前自然是告诉过他的。
她就要嫁作他人.妻了,怎么还能与外男私下相会?
白霜月无声地叹出一口气,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和他说,只能以目示意——自己身后的这两位侍从,是首辅派来的,你不要露出与我熟稔的模样,否则容易招致杀身之祸。
陆暮知很快读懂了她的眼神,刻意逗弄道:“你是指这两位吗,这二位侍从倒是眼生的很。”
被提到的析言和浑言不敢吭声,不知他们家主子是要作何戏。
白霜月心里的愁终于还是显露到了脸上,她偏头咬唇,简直不知道今日的公子为什么如此反常:“他们原本首辅府上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公子也该领悟自己的意思了吧,她想。
陆暮知:“说来也是有缘,当今首辅也算是我的至交好友。”
白霜月:???
什么?
什么时候公子他有了这样一位至交好友?
当今首辅居然是公子的好友?
那自己之前说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岂不是要被首辅知道?
白霜月一回想自己口口声声说的“不想嫁”和“不喜欢”,顿时耳后起了疑红,尴尬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公子你竟也不早说。”白霜月没有理由嗔怪对方,但还是用那双凝了水的眸子瞧了对方一眼,“是想看我的笑话吗?”
“那日你走后,我与陆首辅彻夜相谈,他知晓你在白府处境不佳,特意派了几位趁手的属下给你使唤。”陆暮知不动声色地编着谎,言谈里看不出半分扯谎的端倪,“过几日就是婚期了,他琐事缠身不便与你相见,只嘱托我帮忙照顾一二,不曾想你竟与我疏离至此。”
如若不是担心他受到自己的牵连,白霜月又何曾想做那忘恩负义之人。
白霜月莞尔低眉,道:“公子当年施食之恩,霜月一直牢记在心不曾忘记。”
那时候,她也不过垂髻之年,没有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