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
元满看出他不想再这个话题上纠缠,只能默默地看着他离开,就在徐清即将离开钟粹宫时,她叫住了徐清。
徐清回身,见元满向自己跑来,下意识说道:“不要跑。”
话一出口,他就轻轻地“啧”了一声,尤其看到元满脸上流露出的笑意后,心中一阵烦躁。
元满听话地换跑为走,停在徐清面前,仰着脸道:“哥,你不要在意父皇说的话,我们永远都是兄妹。”
徐清眉头轻轻一压,迟疑道:“你……”
“父皇是不是想撮合我们,然后你拒绝了?”虽是疑问的语气,但当元庭问了她那么多后,她便往这个方向猜测了。
“希望你不要生父皇的气,他或许只是害怕我没人照顾。”
“你也受伤了,我也受伤了,我们就当扯平了,好不好?”
元满眼里盛满了雨过天晴的天光,纯洁无暇。
可是天家和将军府的帐是算不清的——他在心里无声默默的想着。
她虽长在高墙之下,却被九五至尊护着,生出一颗干净的剔透玲珑心。面对一无所知的元满和她全心全意的信任依赖,徐清舌根泛上一阵苦涩,再也无法呆在钟粹宫了。
徐清和石舒一行离开了钟粹宫,身后的伤口灼痛,提醒着他午后的山海殿谈话。
元庭开门见山,表明自己要为徐清和元满赐婚的旨意。
与心中涌起的怒火截然相反,他面色平静地拒绝了。直言两人根本无此意。
元庭就搬出老一套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两人谁都不肯退一步,最后徐清不想再弯弯绕绕地打太极,直接道他宁愿死也不会和元满成亲。
这句话一下就激怒了元庭,仿佛和元满结亲是让徐清去死的事情。元庭感到了极大的冒犯,并且替元满不值。一气之下就杖刑他五十大板。
徐清只觉得满心满眼都是讽刺与虚伪。他和宁姒从宋城回来,本是打算利用郑朝生替丞相平反。宁姒把郑朝生安置在府中,谁料第一晚就被府中管家杀害。如果不是这一出,他们谁也没料到在府中忠心耿耿服侍这么多年的管家竟然是皇宫安插来的奸细。被他们发现后,管家自杀身亡,郑朝生也断气了,如此一来,他们就是白费功夫。
替丞相平反从某种程度来看,可以说是毫无可能。
他又回忆起了别的事情,脸色越来越阴沉。
连跟在徐清身后的石舒,都能感受到他的气场仿佛风雨欲来。他不禁屏息凝神,眼观鼻,鼻观心,减弱自己的存在感。
忽然那种极具压迫感的氛围倏然消失了,石舒抬眼一看,发现徐清停在原地不动了。
然后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见到了一片草地。与皇宫那么多美景相比,这属实不起眼。
当察觉到徐清正对着这块不起眼的草地发呆时,石舒忽然觉得它不一般了。
这里原本并非草地,而是矗立着一颗大树。
大树的树干粗大,渐渐地中间镂空出了一个洞。
元满曾经躲在那个树洞里,被徐清捡到了。
距离徐清与元满初见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徐清淋漓尽致地彰显了十二岁年纪的少年毫无定性的特质。当初在马场信誓旦旦地要好好对待元满,转过身就完完全全地忘记了这件事。他每日要应付先生的课业,其余时间要和杜康宁姒等人打打闹闹。每日都过得风风火火。
一日,他又被先生留堂。
这回可把先生气大发了,对他叨叨了许久。叨完之后还必须把今日学的课文背下来。等徐清终于摆脱了先生的魔抓时,天都黑了。
他记得元芷今晚要和几位后宫娘娘一同看戏,便打算同他娘一道回府。
她们观戏的园子,徐清很少去。走了没一会,徐清就迷路了,一路乱转也不知道走哪去了。
今晚月色不明,四周种植的花草在微风的吹拂下像簌簌晃动的小妖,最引人瞩目的便是拔地而起的大树,树干粗壮,估计要两三人合抱才能抱住它。
这样的氛围不适合一个孩子久待,但是徐清不怕,他走着走着就不想走了,便寻了大树附近的石椅坐下。
待他不再发出声响后,四下寂静。
但是这寂静里又夹杂着几声嘤嘤,徐清侧耳细听,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声音是从大树那传来的。
树如何发出嘤嘤声呢?
“树成精了?”徐清嘀咕道,一方面他觉得不可能,一方面又激动起来,缓步靠近大树,声音便越来越清晰。
但是越靠近,他便越觉得不对,这听起来太像小孩嘤嘤的声音了。
等站在树干前,他才发现这树是空心的。方才太黑了,所以没看清。
树洞里正蹲着个小豆丁,一手捂眼睛,一手捂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