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月也知烟火是真的结束了,仰头最后望一会儿月亮。
“中秋要过了,以后便月满则亏了。”
宫御拥着她,“月盈月缺,循环往复,总有圆时,也总有亏时。”
“是啊,有圆有亏,才是常态。”
她望着底下,灯亮时如昼,此时灯暗,浓郁的夜色重回大地。
道:“百姓都回了,陛下,咱们也回吧。”
“好。”宫御颔首,牵起她。
下楼梯时走在她前面,让她一步一步借力。
入了飞雲殿,她早趴在他背上睡着了。
安放好她,宫御望着满屋子的花灯,吩咐:“都灭了吧。”
宫女蹲身应下,脚步声静悄悄,动作间注意着动静,没什么声响。
屋子暗下来,他沐浴后掀开床帐进去,看她睡颜美好,轻轻浅浅的呼吸带着胸膛一起一伏。
月光透过轩窗莹莹散开,被窗棂描绘得华美繁复,柔柔映进来,轻抚着着屋内器具摆件。
最后触及床帐,添一笔挥毫。
帐内一双人相拥,安然入眠。
唇边浅浅的弧度,书着岁月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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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上中秋,阳光最多不过几日,便羞答答躲在云朵后面。
风云变幻,每日都有不同,云层愈厚,天色愈暗。
且秋雨不饶人,总是飘飘洒洒一夜过去,树叶花瓣不堪承受,纷纷伴着尘土碾落在地。
飞雲殿门窗紧闭。
里间榻上。
美人如画,发鬓慵散。
星兰端着托盘进来,人未到苦味儿就先飘进来了。
兮月皱起脸,看星兰将托盘放到案上,药碗端到她面前。
“娘子,该用药了。”
兮月苦大仇深,长长叹了口气,“什么时候能不喝药呢。”
星兰笑道:“待娘子身体康健了,自就不需用药了。”
纤白玉指接过青花瓷碗,碗中黑色的汤药晃了晃,总让人担心会捧不住从那柔荑中跌下。
星兰没收回手,预备着随时接过。
兮月熟练地一饮而尽,急忙从宫女手中拿了蜜饯含进口中,还是被苦得打了好几下颤噤。
空碗及托盘被端了下去,星兰轻拍她的背,满目怜惜心疼,“娘子……”
转头吩咐,“倒碗白水过来。”
侍女急忙去了。
兮月就着她的手饮下,忽听一阵风雨声。
轩窗轻推一条缝,风卷了细碎的雨,扑面一阵清凉的水汽。
透过窗,遥望世界朦胧,一切色彩因湿润而浓郁。
近看雨打屋檐,成串滴下,成了雨幕中挂起的一副珠帘。
兮月被凉气袭得轻咳两声。
星兰立即上前关上窗,恰一阵风转向,雨滴直扑过来,被挡在窗外。
“兰儿。”
星兰将窗底下扣好,回头。
“有觉得……今年的雨水格外多吗?”
星兰回想,犹豫,“奴婢记得,往年这个时节雨水也多……”
她实在没有特别关于此的感受。
兮月还看着那扇开过的窗,眸光虚虚不知落在何处。
是了,丞相府中秋雨时节她被罚大雨中跪着,总也不下十几次,今年大雨也才几场。
似乎望见,窗外一根细枝被打了下来,就砸在离窗不远的地上。
自嘲地扯扯嘴角。
雨年年如此,不同的,是她的身子大不如前。
那些昏昏沉沉的大恙暂且不提,大多数时总像现在,没什么具体的,就是说不上来的不爽利,做什么也没劲儿。
最多称得上一句身体不适,宜多休养。
变天时尤甚,这样的大雨,总是头连带着胸口都觉着闷闷的。
坐在榻上往中间挪一些,侧卧下来,头枕在胳膊上,蹙眉喘息。
闭眼,四肢百骸泛上来沉重的乏累,坠在心上,坠得什么气力都不想提。
一阵一阵的树叶哗哗作响,她好似也成了其中一片枯黄,摇摇欲坠。
“娘子,”星兰蹲在榻边,“奴婢给您念书吧,前儿应宿公公还差人送来了新的游记,还有几本话本。”
兮月没睁眼,只模糊嗯了声。
小宫女将那些都取了过来。
星兰挑了本,从头开始念起。
游记,不外乎山水丛林。
一字一句,爱山水之人,总是不惜以最优美的辞藻堆砌美景。
千人千景,心中觉得它美,才能有这样深刻的感悟。
正因如此,看他人心中的美景,有时比自己眼观要多样且美好。
……
一篇结束,余音消散,美景犹在。
兮月撑起身子,呼吸有些费力,一只手臂屈起倚在枕上。
提起浅浅一抹笑,“兰儿,将中秋那日陛下写的灯谜拿来,我想看看。”
一张张垒起来单独收在匣子里,星兰先蹲身拿出匣子,走过来轻轻放在案上,再将里头的东西整齐挪出来。
鎏金纸在灯下熠熠生辉,灯谜本身没什么特别,有些用典,有些考较人的巧思,偶尔几个兮月有些印象的才猜得出来。
想看的是宫御的字,想像他灯下握笔,一张张挥毫,她也一张张看过去,最底下,是那份诏书,金黄绣纹流光溢彩。
她手放上去,迟迟没打开。
现在回想,依旧如梦。
该补上唇印的。
又想等他回来。
“娘子,到午膳的时辰了。”
兮月下意识看了眼窗,阴雨天,也辨不出天色。
“……这么快啊。”
她感觉不到饿,也没什么胃口,可也知道,饭不能不吃。
宫女扶她到桌前,菜色清淡,浅浅四盘。
长颈茶壶线条优美,她歪头看侍女起手倒下一盏,茶香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