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接过来,先饮了一口。
然而,拿起玉箸,没用多少,胃就仿佛顶在了嗓子眼儿,堵着难受。
“呯”地一声,她将玉箸摁在桌上,手连着腕都紧绷着颤。
人倒在椅背上,被星兰扶住,手无力跌下桌边,带得玉箸散落地上。
一下下喘着,睫毛颤得不成样子。
“先……”抖着吸了口气,“先扶我进去。”
怎么起来,又怎么被扶进去,意识似突然模糊、远去,皆失了实感。
倒在榻上,很快卸了力气,嘴唇面色皆白,上半身靠着,眼前发花。
浅浅一层虚汗,身子不自主在细细颤抖。
她闭上眼,真希望就此睡去,能不再体会这样的苦。
回想以前,都说不清是单纯的痛更难受,还是这般头昏恶心、浑身虚软发冷汗来得更难受。
窗外雨似乎小了,淅淅沥沥的,天色亮了些。
冷白的光透进来,让她想起镜中的自己,没了血色,面庞就和这光一般失了色彩,那么冷那么白。
那股劲儿过去,胃里的难受觉不着了,却有种在飘、在颠倒的眩晕虚弱感。
裹着毯子,眼前发白、恍惚,“兰儿,我觉着有些冷。”
“今日是更冷些,”星兰俯下身子,“娘子还觉着冷,奴婢多加两个汤婆子可好?”
兮月低低咳着,断断续续的气音,“扶我去床上吧,那边离窗边远些。”
歪在枕上,床帐并未放下,她侧头直直望着窗。
手收在被里,虚虚触着暖炉。
忽然身体蜷缩起来,挣扎着背过去。
床帐放下,挡住白日,昏暗掩去眼瞳映入的光,一片黑暗虚无。
闭上眼,放任意识遨游。
既有心无力,那便还心自由。
.
晚间,雨停了,泥土草木湿润的气息氤氲,宫中忙碌起来,打扫收拾,一点点抹去这场大雨的痕迹。
也一并带走她身子的不适。
无星无月,兮月举起那纸诏书,遮住黑夜。
面上一抹微笑被烛光染了颜色,生动起来。
“娘子。”
她放下,漫不经心回头。
“何事?”
“有人递了封信给咱们宫里的人。”
她伸手。
星彤从袖中拿出,双手递上。
她拿过来,上下翻了翻,信封一片空白,封口敞开,已经拆封检查过。
随意问:“陛下看过了?”
“并未。”星彤低头。
回身坐下,靠在靠背上,从中取出信纸。
展开,第一眼,字还不错,标准得比得上印刷的书籍了。
信并不长,一字一字看完,无非两件事,一是司应姝人在诏狱生不如死,二是朝中因内阁之事不稳,归根到底竟是她这个妖妃。
第一或许是陈述事实,第二就完全没有逻辑了。
亦或是说,对于没那么了解朝堂、了解陛下的普通后妃,这般言辞的蛊惑足矣。
兮月面无表情,瞧不出喜怒。
末了轻飘飘往桌上一扔,信纸滑行,碰到前方笔架停下。
冷笑一声,“星彤。”
“奴婢在。”
“查着是谁写的了吗?”
“尚未,传信人已服毒死了,再查还需要时间。”
“那先放这儿吧,吾亲自给陛下。”
星彤退出去,兮月没再管那封信,就让它随意呆在那儿。
取过左上角之前宫御誊抄的游记字帖,小心翼翼翻到夹着书签的那一页,镇纸压好,提笔认真模仿。
几乎日日翻开,纸页不可避免地褶皱、泛黄,她的字也渐渐有了几分他的影子。
不知不觉临摹几页,烛泪流下凝固成小山。
他终于回来,从身后揽住她,弯腰看她的字。
她手也累了,又一次提笔颤抖时,叹了口气,放回笔托。
他接过她的手,熟练给她按摩。
兮月靠着他,轻笑,“你那么累,回来还给我按手。”
一坐一立并不方便,宫御干脆抱她到榻上。
挨着她的脸轻啄一口,耳边低语,“伺候吾的贵妃,就是放松。”
兮月往后靠着,抿唇笑。
忽扬声,“兰儿,桌上的那张纸拿过来。”
回头看他,“有个事,不知算不算得上正事,陛下先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