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绘那般浓艳色彩,可不容易。
甚至针脚之密,若不凑近,便肉眼不可见。说是一幅画,也无丝毫违和。
而此处恰是整间宫殿最暗的一处,在别处有些扎眼的用色,于此反而相得益彰。
只是不知,若有夕阳或朝阳斜射而入,照亮这一隅,会是何等盛况。
这般要是挂在床头,她只能想到“辟邪”二字。
不由轻笑一声。
走过屏风,往里……
兮月停住脚步。
她不用仔细看,余光里都有一团巨大的明黄色块。
而待转过眼,扑面而来一种震撼之感。
兮月想不到,往日在乾清宫龙床上睡了那么久,世上竟还有床能震撼住她。
首先是那自高高房梁垂下的暗金床帐,其次,是底下,有两个旧龙床那么大的新龙床。
更别提其上的铺盖、床头床架各式雕花嵌珠,浑然天成,鬼斧神工。
夸张得和皇宫大门很是一致。
叫兮月脑中不合时宜地冒出了个想法:他的审美,美丽恢宏大气都非常足够,就是,嗯,怪浪费钱的。
只是身体诚实得很,轻褪外衫,荡悠悠落在地上。
蹬去绣鞋,只着单袜踩上床周地毯,往里几步,立在床边。
回眸一笑。
宫御鲜少得见兮月这般模样,张扬融于娇柔,眉眼间欢喜肆意飞扬。
仿佛床榻与层叠纱帐之上的暗金龙纹交织游走,只为簇拥衬托那昳丽的形貌,欢庆她绝美的笑容。
最初遇见时色彩侬丽的回忆,一日日的相处、欢笑,一时之间,都比不上此刻的鲜艳夺目。
于是,他不加掩饰的惊艳,就这般直接地呈现于她眼中,惹得她笑容愈大,愈加甜蜜。
她缓缓张开手,眼中似有钩子,在勾他的魂魄。
放松身体,一瞬,向后倒在大大的龙床。
他三步并做两步,也不管鞋啊衣裳啊,急急到她面前,猛然停住,一动不动。
他俯着身子,她仰躺在床上。
双目对视,一人眸中亮晶晶含着笑意,一人黑眸沉沉,波涛汹涌。
她直直伸出手,没碰到他的身子,却好似一下触及灵魂。
兮月轻眨眼眸,拖长语调,“舟车劳顿,陛下要带我去沐浴吗?”
一句话,如解开封印,放出猛兽,他骤然低身。
抱她的动作,熟练地早已刻入骨髓,霸道中带着不自主地轻柔。
她娇笑着抱好他的脖颈,亲昵地蹭。
不长的一路,他青筋凸起,呼吸沉沉。
汤泉于龙池之中。
雾气蒸腾笼着波光粼粼,折射出重重浩大而秾丽的色彩。
她一眼望去,一瞬,只觉误入神明之所。
这是第三处,也是最大、最立体的龙凤呈祥。
雾气仿佛空中云雾,水底似人间。
龙首风首于池底汇聚,亲密旖旎。
色彩铺陈因水浸湿、水波荡漾、雾气弥漫,为兮月生平所见瑰丽之最。
且光线堪比白昼正午,让这色彩鲜活得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便能听得到清越高亢的龙凤交鸣。
兮月仰头,看到琉璃穹顶,及四周壁灯之上数颗硕大的夜明珠。
如在梦中。
宫御看她的神情,低笑出声,却因喉间的哑意,带上几分撩人心弦的危险。
“东海贸易颇有成效,吾让他们都送入金陵城中,使能工巧匠,设计装潢。”
她看着他,满眼的惊艳崇拜。
他低身,将她放入池中,温热的池水亲吻脚掌、双腿,漫过腰间,包裹整个身体。
脚底微涩,低头,她正立于凤首一隅。
长长的衣摆被波纹荡漾出去,铺展在水面、水中,她恍惚像是腾空的仙子,踏着风,自由肆意于天空之中。
耳边传来悉悉索索衣料摩擦的声音。
兮月抬头,不料忽然脚下一软,身子不稳,就要跌入水中。
被他拦腰抱住,隔着湿湿的衣衫,温泉包裹,他手臂的炙热依旧直燎在心上。
以扑面而来的姿势,跌入他怀中。
软得再也站不起来。
水面波纹不断扩大。
水底漫延至台上的石雕,宛如注入灵魂,龙踏云、风展翅,翱翔交缠。
……
宣政四年,八月二十五日。
帝入主金陵皇城,于昭月宫中正式宣我朝迁都金陵,以昭告天下。
八月二十六日。
早朝,于前殿面见文武百官。
傍晚,举乔迁之宴,与民同乐。
翌日。
朝会,几位官员上书,奏请立后。
帝不舍元后,遂辞。
八月二十八日,再请立后。
帝亦辞。
回宫,迎面兮月含着笑意,很认真问他:“立后,帝三辞。陛下,我是否也该三辞呢?”
歪头,眨眨眼睛。
宫御抱过她,低声,“月儿饶吾一回,吾一日都不想多等了。”
许是心里还惦记着这事,傍晚,天色将暗时,他让昭月宫点了数盏宫灯,殿外五步一盏,足以照亮整个宫前广场,殿内龙盘凤烛,金红与明黄交织。
兮月瞧着宫人们忙忙碌碌,将这雍容的宫殿布置得通明华美。
甚至询问星兰,她也笑而不语。
兮月干脆盘腿坐在龙床上,静静翻书。
直到眼前突然一暗,她抬头,不知谁将帘子放下了。
兮月放下书,正预备下床伸手去掀,帘子被缓缓拉开。
光透进来,她眯起眼。
是陛下。
他一身稍显正式的暗黄常服,束了冠,手捧着……
她被闪得微侧过脸。
“月儿……”他开口,往前。
她看他蹲在她面前,仰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