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安十三年,晏青十岁,她建议晏敬诚建了一座楼:通学楼。
楼高三层,建于云安县中处大湖旁,原先名为安湖,如今已然有了新的名字:通学湖,不过大多数人喊它为学湖。
楼成之日,正是晏青十岁生辰。
九月,桂花飘香。云安县热闹非凡,通学湖边人满为患,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
今天风调雨顺,岁收颇丰,县令晏大人日常垂拱,底下的人们活得还行。如今大人兴建藏书林,重视教化,真是好官!
“来了来了!”眼尖的人看向远处县令车架,大声喊着。很快一群衙役过来清路,众人也不气恼,都瞪大眼睛准备看晏敬诚。
马车智商,正是晏敬诚和晏青,两人端坐正中,晏敬诚听着外面声音,治下和乐,他也骄傲地很,有心想要自夸两句,又见女儿一脸平常,只得咽下自夸之词。
晏青睁开眼,透过窗纸看向外面的人群,笑脸众多:“父亲治下有方。”
垂拱不是什么都不干,而是了解所有情况后,按照事情自然发展规律顺其自然。什么都不干的话,受苦的永远是底层人民。
晏敬诚沉默一年方才官府出手兴建贸易坊,听了晏青建议,于坊中设立“不平箱”,有事发生之际只需投入纸张,自有人前往解决,又时不时派衙役巡防,纵然还有欺压之事,但坊内还是蒸蒸日上。
建立书坊之时,晏青再次进言:何不建一高楼,藏书万千于其中,让人阅览。
晏敬诚是寒门出身,很懂得书有多么难得。
纸张昂贵、笔墨更费,读四书五经已然耗尽家中金银。若他年幼之际有一藏书楼,想来......
晏敬诚说干就干,家中书虽多,但离万本差的远,不过千本还能凑凑。晏敬诚写了无数书信给朋友、同年,其中辛苦、恳求自是不必多说。
本不想麻烦晏朱,毕竟高嫁女儿本就辛苦。谁知高侍郎听说了此事,也很赞同。洛阳藏书何止万千,他手松松就有百数。高展英进学不顺,见岳父行事得了叔父赞赏,提出带妻子去往云安协助,高侍郎欣然同意,于是晏朱和高展英就带着不少家私和书从洛阳走到了云安。
晏敬诚得了高侍郎赞赏越发卖力,如今瘦了两圈,时常生病。听了晏青的赞扬摸摸短须,腰背有了力气挺得更直。
“县令大人到!”马车缓缓行至通学楼前,衙役大声喊道。
自有别的衙役上前打开车门,众人这才看见其中不仅有身穿便衣的晏敬诚,竟然还有一孩童!
嚯,据说,晏大人很是宠爱女儿晏青,通学楼中多数书籍全是为她准备的!只是女儿养在深闺,众人不曾见过。
怎得如今......
晏敬诚从马车上走下来,不管其他乡绅的招手,反倒是亲自立在马车旁,伸出手供马车上的人撑扶。
晏青从善如流,从车里走出来,扶着晏敬诚的胳膊向下走。
晏青一席红衣简直闪瞎了人眼,她不过十岁,身量却比同龄人高出许多,长发也不似女子环成发髻用金钗固定,反倒将长发梳起,带了个精致的金玉冠,还嫌不惹眼般,发带竟也是红色的。腰间缀有金玉,就连脚上所穿的靴子,虽不曾绣些花木,阳光下却有细闪,竟是以金银线绘以云纹。
这一身行头,昂贵非常。
倒是晏敬诚一席便衣,看起来格外低调。
如今男贵女卑,太后和后妃公主们以身作则,民间纷纷效仿,男儿如珍宝,女儿若奴仆。云安偏远,虽不曾太过,但也将女卑记在脑子里,何曾见过这般宠爱女儿的?真是举世罕见。
更何况今日大日子,没有儿子,女婿高展英不也算半子?
林双仪和晏朱一辆马车,见到前面的场景也摇摇头:“你爹啊,猪油蒙了心,说阿青太出色,非要声张出来。”
晏朱看着前面的妹妹,眼中闪过羡慕:“妹妹有天资,怎么不能彰显出来呢?女儿也觉得骄傲呢。”
林双仪又看一眼:“要我说,不如让展英这孩子出面,都是男子,说起话来就怕冲撞了阿青。你不知道她自恃才高,谁都不看在眼里。”
高展英?不是晏朱自谦。高展英除开家世,顶多算个草包,连她都不及,如何压得住场子。但她是他的妻子,晏朱不能直言丈夫的不足,只得沉默。
殊不知高展英也这样想。
岳父兴建通学楼,多么好的机会,他跟在岳父身边也好鞍前马后,谁知岳父根本不看在眼里,只带着晏青出面。
自小生活在洛阳的高展英深受男尊女卑的熏陶,平日里多有鄙夷女子才学。虽然听闻妻妹聪明,却也以为不过如此,毕竟当初的晏朱也是诗词歌赋各有涉及,婚后管理后宅说得上有条理,但在他眼里,都是妇人该做的,若是做不到倒是为妇不修之罪。
看向前方,高展英不好对岳父长辈无理,但对晏青却是不爽,以后有了机会定得教上两句,男女七岁不同席,如何能在外面抛头露面!他身为长辈,须得好好教导,好叫她知道何为女德!
晏敬诚带着晏青向各方摆手,见有人跪拜,晏青亲自上前扶起来:“今日无官民,只有这通学楼的东家和少东家。”她扭头转向晏敬诚笑道。
晏敬诚也上前将人一同扶好:“今日,是通学楼开门第一天,哪里有什么官,老人家就别多礼啦。”
“诸位,请进。”晏敬诚冲周围乡绅拱手:“请。”
“东家请!”
众人这才走进去,乡绅与晏家众人走上三楼,其余白身也可在一楼二楼闲逛,这才发现,楼中诸书排列皆有法则。
譬如书架之上列有这一架共有多少书,什么书,多少本......如此,找书格外方便。并且通学楼中书只可借阅,不可外带。若是想要一本,只需将书抄两遍,一遍自行带走,一遍留在楼中,并且笔墨纸砚皆有楼中提供。
三楼乡绅听了一番介绍,都夸大人妙思。
晏敬诚摇摇头:“都是阿青的注意。”他将看风景的晏青喊来:“阿青,来,见过各位乡老。”
晏青跨步行来,英姿飒爽:“诸位安好。”她行的是拱手礼,几个头发花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