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道》
晚来风徐/文
第007章
也是。江六太太本就是随口一提,既然江微已经知道了,她便已经尽到了提醒的责任。
正如江微所说,亲生的儿女如果才力有限,他们也是爱莫能助,不可能强行把虫变成龙,何况只是个外甥女?
她肯多提这一句,已经算是这府里唯一肯关注并关心萧梦得的人了。
还有一个人,也十分关心萧梦得,那便是萧梦成。
姐弟俩在分别半月有余后,得以相见。
一打照面,萧梦成不由得眼睛一亮,连声啧啧感叹:“都说人靠衣妆,佛要金装,这话果然不假,如今长姐站在人前,谁敢相信你是从前的萧家女?”
萧梦得本就生得雪肤花貌,面目精致,来时一路奔波,怠于梳洗,又衣饰花色不如京城的时鲜,所以才显得灰头土脸。
但饶是如此,不管是江候夫人,还是江六太太,就是江老太太,见到萧梦得时,也不免赞叹一句:此女当真是殊色。
不过越是世家大族,娶妻也好,娶媳也罢,越是不看重颜色,注重的都是才德优先,所以没人会特意以此做优点来加以大夸特夸。
这会儿生活安定,又衣饰鲜亮,越发衬出萧梦得的容颜殊绝来。
萧梦成的恭违、赞赏十分的直接,直接的甚至有些粗俗,他逐一问过萧梦得头上珠翠首饰、身上衣料的价钱,满满的感叹:“这哪儿是首饰、衣料,这分明是金子、银子,长姐这一身,足以抵得你我从前小半年的花费。”
萧梦得到底年纪小,难免虚荣,不自禁的便露出几分得意的神色来。
女孩儿家哪有不爱美的,被人称赞,自然是欢喜的。
萧梦成问她:“长姐在江府里过得可是神仙一般的日子吧?不像我,每日里混在江家家学,比那些伴读的小厮还不如。好听点儿,人家称一声表少爷,私下里说三道四,指指点点,眼白比秋霜都冷,就是那些家境穷困的族中落魄子弟,看我都是眼高于顶。”
萧梦得不由得神色发黯,道:“我又何尝不是如此?”
说得再好听,人人一口一个‘表姑娘’的叫着,可到底不是江家正儿八经的主子,底下婢仆不过是面上恭敬,私底下都拿她当成打秋风的,可没几分真心。
萧梦成淡淡的听她诉说在江家的不如意,道:“所以我说长姐得替自己打算。”
萧梦得低头不说话。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她如今已经领略了个七七八八。她固然不满意现在寄人篱下的状态,可较之从前在祁城,已经好很多了。
如果她想要改变现在的状态,甚至要再进一步,翻身一跃成为江家正儿八经的主子,总有点儿贪心不足之嫌。
若这会儿有人肯平心静气地教她,她或许就能扭转这种急功近利的劲头,可惜萧梦成只有比她更贪心的。萧梦得不免步入歧途。
她内心挣扎了半晌,才道:“凡事都有风险,且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成的。万一不成,你我岂不是要从天上跌回地下?”
萧梦成毫不客气的笑出声,道:“老话还说富贵险中求呢,什么都不做,就没风险了?”
那倒也是。
她进江府,也不是说就终身有靠了,不过是暂时安稳而已。又不是至亲骨肉,将来不外是随便替她说门亲事打发了事。
***
萧梦成问萧梦得:“长姐可将几位表兄弟都认全了?”
这是在探问她到底有没有瞧中的人选。
萧梦得的脸红了,摇头道:“江府规矩森严,内外有别,除了进府当日大略见过几位表兄、弟,之后再没见过。而且,他们兄弟众多,我……一时也认不全。”
萧梦成很是不屑的点评:“长姐还是太老实了些,照你这么着,哪怕你再住上十年八年,这些表兄弟你也认不全。”
萧梦得被说得又羞又惭,忍不住道:“你想鱼跃潜龙,凭自己的本事去挣,只一味的撺掇我一个闺阁女子有什么用?是,我没用,我没出息,可我愿意,日子怎么过不是过?”
她没野心,现在的日子固然养尊处优,可从前萧家的日子她也照样能过。
萧梦成呵了一声道:“好好说话,长姐置什么气?别气别气,我没别的意思,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你在深宅大院,做什么事确实不便,可不是还有我吗?姐弟姐弟,要弟弟是做什么的?不就是彼此施以援手嘛。”
他推心置腹的道:“这些日子,我或多或少和几位表兄弟们都打过交道,大致也有了个了解……”
萧梦得不由得秀眉微蹙。
萧梦成未免太过殷勤了些,这种感觉让萧梦得十分的不舒服。
好像他在迫不及待的将她当成货品卖掉一样,不只如此,她还得十二万分的配合,最终两人还要一五一十的把卖身价钱分割得清楚明白。
不仅十分可悲,还十万分的可笑。
可他从没否认他为她百般筹谋,归根结底是为了他自己的富贵。
且他所言并不错,对于江家人来说,她是外人,对于世人来说,她只有萧梦成这个兄弟唯一的血脉亲人。两人是一条藤上的蚂蚱,彼此好了,对方才能好。
是真正意义上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
萧梦得虽然百般挣扎,可萧梦成絮絮的话语还是传到了她的耳膜。
“我冷眼瞅着,最合适长姐的,头一个便是世子表哥江清月。”
萧梦得忍不住道:“他已经成亲了。”
萧梦成哈的笑了出来,道:“成亲又如何?他不成亲,哪儿有你的机会?”
萧梦得的脸瞬间就涨红了。
萧梦成怎么撺掇她都没事,可若她有一星半点儿的表示想要跻身于江府,成为正儿八经的江家媳妇,总有一种不自量力的羞耻感。
确实,她何德何能?不论是家世、门第,还是才学、品德,她都不堪做宁国候家的世子夫人。
“这位大嫂想必你也见过了,内里究竟有多才华盖世、贤良淑德咱不清楚,但外貌着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