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道》
晚来风徐/文
江清月不禁有些烦躁。这事儿闹的,简直是无妄之灾,他招谁惹谁了?来不来的先沾了一条人命。
邹氏的心也突的往下一沉。
虽说这事归根究底是萧梦得自己咎由自取,做了错事又承担不来后果,一时心性左了寻了短见,怪不得别人。
可到底是一条鲜活的生命,不能不让人唏吁。
江清月问江清寒:“就……真的,没办法了?”
“人都闭了气,这会儿光止血有什么用?好歹让她先把这口气儿缓过来,再耽搁下去,可真就大罗神仙也无能为力了。”
江清月吁了一口气:“你说话就说全。”
差点儿没吓死他。
邹氏也问:“怎么才能让她把这口气儿缓过来。”
江清寒看向江清月:“那得大哥来。”
“我?”江清月一脸骇然:为什么是我?
“嘴对嘴,给她渡气。”
什,什么?
江清月猛的后退两步,说话都结巴了:“老,老七,你开,开什么玩笑?”
江清寒轻呵了一声,道:“女人气力不够,不是你就是我。”
江清月这会儿也顾不得兄弟情义了,顺嘴道:“对啊,还有你。”横竖他没负担,又没成亲。
江清寒仍旧呵了一声,不无冷酷的道:“你是不愿意,我是负担不起。总之人命和名节,你选一个吧。”
“我……”江清月恨不得椎胸大呼:凭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
小时候读书的时候,读到过“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权也”。
那只是书上的文字,和人辩起理来足够理直气壮,甚至因为隔着时空和纸张,没有切身的感受和体会,还带有几分戏谑和优越的意思。
如今真的面对性命和礼仪相悖的时候,他真的不知该如何抉择。
邹氏怔愣了一瞬,默默起身,道:“人命重要。”
说着就要避出去。
江清月抬手攥住她的手腕:“别走,我不是……”
他真是有口难辩。他不是想这样那样,他对这位萧表妹真的没有绮思,可他也不是铁石心肠,顾及自己的名节而不顾她的性命。
邹氏温和的望着他,并无怨怼和难过。
反倒是江清月特别的纠结。
道理上是救人没错,可情感上他没法接受。
本来萧梦得就对他存着别样的心思,自己已经不留情面的拒绝了她,这要是再和她……这样那样,说是为了救人也不行啊。
这,这,自己先前所做的一切不都成了笑话?他更怕萧梦得就此无赖的纠缠上他。
*
夫妻俩正自顾为难呢,江清寒却只笑了笑,他不再看这夫妻俩,上前将萧梦得不太温柔的扶起来,也不知道他都做了什么,就只见他伸手在她背心猛的一拍。
萧梦得上身猛的一晃,随即轻哼了一声,懵懂茫然的睁开眼。
梧桐惊喜上前:“姑娘,你可算是醒了。呜呜,你可吓死奴婢了……”
她不开口还罢了,一开口,萧梦得又把眼睛闭上了。
江清月和邹氏才为解决了一件难事而松了半口气,见此情景又差点儿没噎回去。
两个人,四只眼睛,齐齐看向江清寒。
这回江清月不敢贸然问话了,怕江清寒又把自己扯进两难的境地中,只一径拿眼神催促他:怎么样了?
江清寒却道:“没事儿了。”
她不过是没脸见人罢了。
他将萧梦得放回到榻上,伸手抬起她的手腕,将邹氏给她缠上的白布解开。
血一直在流,已经将白布都染成了红色,他下手又不那么轻柔——横竖不是他自己的手腕,疼不疼的,又不是他疼——萧梦得疼得实在没法装死。
她猛的抽出手,抬起来就朝江清寒划拉过去,恨声道:“别碰我。”
切,谁稀罕碰她。
江清寒微微往后仰了仰身子就避开了。
萧梦得没打着他的脸,只在他前胸划拉了一下。
倒是不疼。
江清寒也没恼,甚至都没拿正眼瞥萧梦得一眼。
梧桐眼看她手腕上半截红布飞飞着,又有血点儿溅开来,又急又怕,忙上前苦劝:“姑娘,是七爷将您救回来的,您就别再闹了,先让七爷替您把手腕上的血止住吧……”
江清寒嗤了一声道:“她自己作死,救也是白救。”
萧梦得怒视他,道:“谁让你救我的?”
“呵,典型的狗咬吕洞宾。”
“对,我就不识好人心了,你也配自称好人?别假惺惺的显摆你的好心了罢,谁稀罕?”
“是,你不稀罕,你活着也是生不如死,死倒是解脱,我是犯贱才要救你。”江清寒虽是这么说,下手却快,却三两下就按住萧梦得的手臂,抽出一根带子,狠系在手腕伤处上方。
萧梦得被勒得吸了口气,泄愤的话就再也说不出来。
*
她一醒,江清月就有些讪讪兼悻悻。萧梦得的话,与其是在骂江清寒,不如说是指桑骂槐,是说给他听的。
是他极尽能事的羞辱她,宁可要芭蕉一个奴婢也不要她,分明就是逼她去死。她遂了他们的愿,已然以死谢罪了,他们又何必救她?
江清月很有一种被狗咬了的抑郁,怎么她就是这么个不识好歹的玩意儿?看她先前那半死不活的模样,还心下不忍,这会儿看她蛮横无理,真恨不得压根没救她。
他不愿意再待下去,伸手一拽邹氏:“这里交给七弟,我送你回去。”
邹氏却没动,只温柔的摇了摇头,道:“世子爷先回去吧,我留下照看萧表妹。”
江清月不解:“你……”
你怎么还滥好心了?
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说句不中听的,如果萧梦得一心求死,今日救了她,明日也救不了她。
何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