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氏不无好笑的道:“若世子爷知道他不过是你走投无路的最后一个选择,不知道有多失望。”
萧梦得硬梆梆的道:“他有什么可失望的?”
她不喜欢他,他不也同样不喜欢她吗?彼此彼此罢了。
萧梦得在心里轻哼一声,又道:“你也不必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凡事都是利益交换罢了,没谁吃亏不吃亏,只要自己和对方认可……倒好像你们的婚姻就不是交换似的。”
就好像他们夫妻就有多恩爱似的。
邹氏默了默,道:“你说得没错,我没法否认,两家结亲,门当户对,在某种意义上的确是互取所需。他许我世子妃之位,我许他妻贤子孝,儿女成行,两家同进同退,荣辱与共。要说有多喜欢,那是笑话,但既已成亲,夫妻结发,情份总是非比寻常。”
那是,一个妻子的名份,这是她身为邹氏女的底气,也是她睥睨旁人的资格。
萧梦成曾经说过,彼时萧梦得就不认可,现在也是,但有句话没错,夫妻之间的感情是虚的,身份地位是实的。
只要邹氏不犯错,她就永远是世子夫人,将来的国公夫人。
这是她立世的资本。
萧梦得略带嫉妒和拈酸的道:“所以我从未奢望过和你比肩。”
她声音低下去,带着无尽的愤懑:“这是命,我认。”
邹氏无言,一时竟也无从安慰:“姑娘家嫁人,不啻于二次投胎,我很能理解你的想法,但……”
理解不代表赞同。
还有,很多事,是邹氏这个名门贵女也无可奈何的事。
萧梦得最大的欠缺就是门第出身低了些,所以她再不甘也没用,京城的世家子弟要说亲,头一个考虑的就是门当户对。
除非她肯做妾,可妾是那么好做的?到底还是未经风雨,太过天真了些。
邹氏轻咳一声,打起精神道:“你当真不必怨恨世子爷,他也是为着你好。”
这话激得萧梦得猛的坐起身,冷笑道:“这话可快省省吧,为我好,呵。”
说着,不争气的眼泪就又淌了下来。恶心不恶心?虚伪不虚伪?这话她敢说,可她真敢信?
邹氏问:“你不信?”
她凭什么相信?她怎么能信?萧梦得气得眼睛通红,浑身都直打颤。她现在不只不愿意提,连想一想都觉得是切骨的疼痛。
邹氏慈悲的看着她道:“世子爷就是因为拿你当了嫡亲的妹妹,才会这么待你。你只想到对你有利的一面,你可曾想过,一旦你真的许了世子爷,你们之间不仅兄妹情份荡然无存,还会增加无尽的龃龉和烦恼。”
萧梦得想像不到会是什么样的龃龉和烦恼,但她并不觉得她不对江清月有所求,他们就会是一对世人称颂的好兄妹。
“男女之间的感情和人性一样,既牢固又脆弱。牢固的时候生死都不能阻隔,可脆弱的时候,全都消耗在日复一日的腐蚀里,转眼就能反目成仇。世子爷就是不愿意你们之间连亲戚都做不成,才会这般声色俱厉的拒绝你。”
萧梦得不懂:“说什么兄妹情份?都是骗人的。他自有他嫡亲的妹妹,我算哪儿根葱?哪当得起他对我好?”
邹氏无奈,夏虫不可以语冰啊。
她诚恳的道:“你以为的好是什么?难道是纵容你任性恣意?不管对错,只一味的满足你?不是。就因为是嫡亲兄妹他才会这么管你。世子爷也不过才数落你一句罢了,这才哪儿到哪儿?当年我兄长教训我的时候,拿戒尺把我手都给打肿了。”
*
萧梦得不说话了。
邹氏话里带有萧梦得不了解的,陌生的怀念和怅惘,甚至还有几分留恋和温暖。
萧梦得没有嫡亲兄长,所以没有邹氏这样深切的感触。
萧家族里堂兄很多,小时候无所不用其极的讨好萧梦得,妹妹长,妹妹短,叫得十分亲热。可说来说去不过是因为萧三老爷,是为了她们家的银子。
再后来父母相继去世,再看他们,立时就变了嘴脸,当真是翻脸比翻书都快。
萧梦得是羡慕旁人有嫡亲兄长的。
他或许会管着她,不许她做这个不许她做那个,她做错了事,他会骂她,气恨起来,或许真的会打她。
但一旦她有危险,他会抢身挡在她身前。一旦她有危难,他会不顾一切的将她护在身后。
可惜,她只有那么一个隔着肚皮的庶弟。
没事的时候他不遗余力的撺掇她火中取栗,可一旦有事他就往后退避三舍,无时不在想着拿她顶缸,趁她不备,还要出冷枪放冷箭,连她这个人都可以卖。
萧梦得又嫉恨又泛酸,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淌。
邹氏柔声道:“你别恨世子爷收了芭蕉,那不过是顾全你的名声罢了。你年纪小,做错事尚且情有可原,我们总要给你改错的机会。可这事儿既然已经闹出来了,总得有个说得过去可以遮掩的理由。芭蕉一个奴婢则不然,翻不出什么水花来,可你不同,难不成你真打算以后在这府里都抬不起头来,像过街老鼠一样夹着尾巴过日子?”
萧梦得呜咽了一声。
这就是她的心结。
其实江清月娶不娶,纳不纳她,萧梦得没什么情绪,顶多就是“我争取过了,但没成功”的沮丧和灰心,远不及他拿芭蕉来羞辱她更让她羞愤。
邹氏这话在情在理,也算是给萧梦得一个解释,好歹让她有个台阶下,因此萧梦得总算心气儿平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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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氏把自己的帕子递过去,道:“命是你自己的,你还这么小,以后的事情千变万化,谁也说不准,也许你的福气近在眼前,何必拿自己的性命不当回事?”
萧梦得把脸埋进膝盖里,闷声问邹氏:“你不恨我?”
“我?”邹氏笑了下,道:“恨倒不至于,不过确实有点儿胳应。”毕竟她当初确实拿她当个可怜的表妹来待的,谁成想她却一直打算着撬自己墙角呢?
萧梦得赌气道:“那你又何必管我死活?我死了,不就解了你的恨了?”
邹氏道:“你当我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