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管萧梦成如何痛哭,如何自打嘴巴,又如何祭出萧三老爷来,萧梦得始终无动于衷。屋门紧闭,屋里没有一点儿动静。
萧梦成跪得腿都麻了,打得两颊生疼,见萧梦得给脸不要,他腾一下站起身,径直要往屋里闯。
但房门闩着门栓,听动静似乎还堵了桌椅。萧梦成作势踹了几脚,没踹开,气急败坏的道:“萧梦得,你什么意思?怎么,有江家庇护,你自认翅膀硬了,还真想把我甩开是怎么着?”
“你也不想想,没有我,你自己算什么?就算你攀了高枝,可庚贴还在我手里,不管是娶还是纳,你也得从我萧家门出去。我若不同意,凭他是谁,就是天王老子也休想如愿。”
不管萧梦成怎么颠倒黑白,又如何血口喷人,哪怕他都快骂上萧家祖宗了,可萧梦得就是闭门不出。
萧梦得发狠:“好,好,好,你心多硬?你心多狠?既然你不管我的死活,那我又何必念着姐弟情份?我明告诉你,现如今我和姨娘是过不下去了,要么你让江家替我谋个营生,要么……我只能给你说门好亲事。”
萧梦成软硬兼施,但萧梦得就是不露面,也不出声。
萧梦成黔驴技穷,最后赌气囔囊的走了。
江府众人一时也摸不着头脑:萧梦得这是几个意思?真要和这个庶弟恩断义绝,再不往来了?
***
中秋家宴,江府里几乎所有人都出席了。
萧梦得来得不早不晚。这可以说是她进江府以来,头一次看见这么全的江家人。热闹是热闹,但那是江家人的热闹,和她无关。
江候爷带着兄弟子侄去祭了祖,又来给江老夫人行礼。
萧梦得就混在人群中,像是水流里的一滴水,平凡而安静,一点儿都不起眼儿。
有心人自然会注意到她。
时势造英雄,但对寻常人来说,艰难时势是能改变一个人的。萧梦得并不像刚进江府时那样从头到脚都透着一个“争”字,更像是一滴水,和缓沉静。
她只穿着家常衣裳。
不算簇新,但也不算多旧。
她虽被禁足,但江候夫人不会落这个把柄,换季时别的姑娘有新衣裳,也没落下萧梦得的,甚至因为有过前车之鉴,她的衣裳布料不是最拔尖的那批,却绝不是最次的那批。
但萧梦得没穿。
她也没戴金银玉饰、珍珠玛瑙之类的首饰,只簪了一串花。
那花莹白如珠,若是簪到别人头上,只会显得寡淡,但戴在萧梦得头上,却衬得人比花娇,清新脱俗。
再衬着她从容、沉稳,近乎有几分冷艳的气质,越发让她像是天仙下凡,与这世俗之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她不会再刻意讨好谁,不会全神贯注地盯着每一个人,是随时做好回应的准备。她脸上的神情始终淡淡的,似乎对整个世道都有些淡淡的厌倦,
不是没人着重打量她,比如江五姑娘,她的眼神里带着猜疑、轻视,意味十分复杂。
萧梦得仿佛没感觉到一样,无意中和江五姑娘的视线撞上,也只是淡淡的回视,带着浅淡的疑惑,似乎在问:你有话说?
她过于坦荡,反倒是江五姑娘有些心虚,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笑,道:“有些日子没见过萧表妹了。”
“承蒙惦记。”
倒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谁惦记她了?江五姑娘轻笑了一声,道:“不知道萧表妹是否也同样惦记我们?”
这话难免有内涵之意,萧梦得却一副毫无所觉的模样,道:“山中一日,世上千年,还请五表姐直接赐教,敢是府里有我错过的大事?”
*
江五姑娘心说,府里的大事还能有比你丢人现眼更大的事?
不过事情都过去三个多月了,这会儿再拿出来说嘴也没什么意思,她道:“四月是萧表妹的生辰,原本我听大伯母说要给表妹小办个家宴的,后来不知怎么又没人提了。之后兄弟姐妹们相继过生辰,倒独独把个萧表妹的生辰给忘了。”
她就不觉得委屈?
萧梦得如今还真不在乎,她道:“儿的生日,娘的难日,我阿娘已经不在,所以我的生辰不过也罢,免得徒增悲伤。”她平静的道:“五表姐不必耿耿于怀,我不补收生辰礼。倒是哪位表哥、表姐们的生辰礼,我会如数补上。”
江五姑娘嗤笑了一声。
她倒穷大方,听说萧家仅剩的那点儿资财都交到了萧梦成那个败家子手里,萧梦得如今当真是一文不名,一穷二白,如果她真补收生辰礼倒还罢了,虽然不多,可苍蝇腿也是肉。
偏她打肿脸充胖子。
她当江府的兄弟姐妹和她一样呢?
江五姑娘不怀好意的笑道:“别吧,兄弟姐妹们什么都不缺,不像萧表妹,要是一味的敷衍这些人情,我怕梦成表弟又要打到门上来兴师问罪。”
萧梦得和江五姑娘在这儿一递一送的说话,江二姑娘等姐妹自然也注意到了。
旁人也就罢了,不过是看热闹而已,独独江二姑娘对萧梦得的心绪十分复杂。
她固然是同情可怜萧梦得的,可对于她肖想自己兄长,觊觎大嫂名份的行径又十分的痛恨兼生气,有心不理她,可看她如此被众姐妹排斥,又怪于心不忍的。
原本还怕她又哭哭啼啼的闹起来,自己到底是出面呢,还是不出面呢?
不想萧梦得不急不缓,不焦不躁,也不像从前那样敏感多疑,即使被五妹出言讽刺,她也没有一点儿情绪波动。
别说哭了,她连神色都没一点儿波动。
数月不见,她好像真的变了很多。
萧梦得沉默了几息,居然毫不避讳的承认:“我是不如表姐妹们富有,也没有父母宗族庇佑,且还有个不懂事,一味只顾着钻营,爱财如命的庶弟,所以确实犯不着打肿脸充胖子,那就劳烦五表姐去和大伯母说一声,以后府里凡是兄弟姐妹们的人情我就都不走动了,这也是大家对我的体恤。”
江五姑娘倒着实是给惊着了,她没想到萧梦得居然真的敢承认她自己又穷又虚荣,而且还把自己架在这儿,没法下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