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六太太瞅着自己的儿子,心里竟又开始隐隐犯愁:就他这张嘴,说话太毒了,固然她可以放心他不会到处去惹情债,可,这将来要是说了亲,就他这德行,能讨得媳妇儿欢心吗?
别回头因为这,反倒成了怨侣。
江六太太这思维一发散就有些收不住,一想到以后自己要为儿子、媳妇的鸡飞狗跳生活而忧心,就觉得脑仁儿疼。
江清寒不懂得母亲的忧思,问:“母亲还有别的要问吗?”
“没了。”江六太太回神,又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模样,道:“我说过的话你好生记着。”
“亲事的事儿?您要肯信儿子,就听我的,过两年再说。要依我说,您莫不如撺掇大伯母先把萧表妹的亲事定下,釜底抽薪,不比在我头上打主意更便宜?”
江六太太简直是目瞪口呆:他说得怎么这么有道理呢?
不是,他怎么能这么冷静、理智,近乎于凉薄、无情呢?
这就是典型的死道友不死贫道。
也就是说,他果然对萧梦得无心?
既然无心,怎么那么热心的帮她?他竟然当真是天生的热心肠?
自己这是生了个什么样的儿子?
江六太太不只看不透自己的儿子,也不大看得透自己这个大嫂。
按说大嫂做候夫人这么久了,大风大浪都经过,实在不该因为这点子小事而翻船。
偏偏她就翻了,而之所以翻,翻在她太过自以为是上,太过高估了自家母女的能力,太过高估保宁郡王的权势,又太过低估了萧梦得——萧梦得并不是什么睿智的对手,但乱拳打死老师傅,她这种毫无章法的应对,还真是乱了江候夫人母女的阵脚。
不过归根结底还是翻在自己长子身上。
一想到这个,江六太太就有点儿心虚胆颤,吩咐底下人时刻关注大嫂的动静。
这事儿不会轻易就这么了了的,江六太太已经做好如果江候夫妻要拿江清寒问罪,她便豁出去先打这个儿子一顿的准备。
在他们发作之前提前打一顿,自己下手总有点儿节制,万一当众动家法,打成什么样可就难说了。
还有,保宁郡王府会如何?总不会白吃这个哑巴亏,就算是为了保宁郡王的面子,也会派人过府来谈纳萧梦得一事的吧?
啧啧,不得不说,萧梦得这丫头虽然毫无可取之处,但能从保宁郡王府全身而退也算本事,尽管她和保宁郡王有没有实质性的关系都不会改变她的命运,但,能保全自身清白,终究还算可圈可点。
尽管没什么用。
***
江清寒这一天都待在府里,日暮和天楚虽然纳罕,却识趣的什么都没问,一连有好几个贴子,他都只是随便看看就搁到一边。
分明府里也没什么事,分明外头有更着紧的事,可他就这么一副“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模样,甚至午后还在阳光底下小睡了片刻。
直到半下午,梧桐匆匆来寻江清寒。
一听说来的是梧桐,江清寒立刻正襟危坐,声音疏懒的道:“让她进来。”
随手抓起一本书。
可熟悉他的日暮、天楚都能瞧出此刻他十分戒慎,仿佛有一场硬仗要打一样。
梧桐进来就跪下了:“七爷,我家姑娘不大好,您过去瞧瞧吧?”
江清寒手里捧着本书,漫不经心的问:“怎么个不好法?”
“浑身躁热,满面通红,她虽什么都不肯说,可婢子瞧着她特别特别不舒服。要是七爷没时间,劳烦七爷替姑娘请个郎中。”
江清寒仍旧懒懒散散的问:“是她让你来的?”
“不是。”
“那她知道你来?”
“不……知。”梧桐一脸懵。
这些重要吗?重要的难道不是赶紧给姑娘请个郎中?
江清寒终于从书页上抬起脸,道:“你回去问问你家姑娘,可需要我帮忙?”
梧桐不解:“啊?”
江清寒却不再解释:“去吧。”
“……”
梧桐看江清寒一脸冷漠,也只能呆头呆脑的爬起来,满心绝望,头重脚轻的往回走。
怎么七爷这么冷酷?从前他不是这样的。
他这也是……嫌弃姑娘了么?
如果这府里连他都不管姑娘了,还有谁会管?
***
萧梦得几乎睡了一天,连午饭都是梧桐叫了几次,勉强敷衍了几口就又睡。睡了醒,醒了睡,可渐渐的,她发觉自己不大对劲儿。
天气没那么热,但她就是躁热,是那种从内到外的热,热得她恨不能拿一桶冰水浇自己一个透心凉。
还有浸软到骨头里的酥麻和痒,偏又找不到缓解的那种痒。
梧桐看她满面通红,失声惊叫:“姑娘发烧了?”
可是伸手一摸她的额头,一点儿都不烫。
萧梦得却因为这一点儿再寻常不过的碰触而轻轻呻/吟了一声。
她自己都听得肉麻,这声音太妩媚了。
萧梦得懵懵懂懂的心里在渴望着什么,她想让人轻轻抚触她,想让人抱她,还想要更多。
她不懂那是什么。
偏偏这些渴望有些难以启齿,她不是孩子,也没了爹娘,更没什么亲近的人,所以不可能大大方方的提出这些原本再寻常不过的要求。
没有仗势的孩子最容易嫉妒,也容易不安,偏偏最敏感,越是想要什么越是开不了口。
因为渴望无法得到满足,她心底除了巨大的空虚就是剧烈的失望和难言的伤心。
她撵了梧桐出去,自己把自己蜷在薄毯里无声饮泣。
不知道哭了多久,那种躁热不能得到缓解,反倒有越来越加重的趋势,她无意识的抱紧枕头,那种有份量的挤压让她多少有了点儿自欺欺人的温暖和安全。
*
梧桐回来了,她一脸的灰头土脸,好像受了多大挫折一样。
萧梦得没功夫管她。
梧桐却喋喋不休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