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寒打量保宁郡王的神色。
不得不说,保宁郡王也算个人物,年纪尚轻,诚俯却深,意志力也强大,明明后院都闹得不可开交,不知多少人多少事等着他拿主意呢,可他除了眼底略有疲惫,竟瞧着像个没事儿人一样。
保宁郡王忽略掉江清寒审视的目光,率先问道:“厉王那里……你究竟是什么打算?”
江清寒出乎意料的冷静和理智,道:“有个叫梧桐的丫头……”
大家都是聪明人,很多事无需过多交待,江清寒只说了个开头,保宁郡王便接下话茬:“……明白。”
江清寒呵笑了一声,道:“厉王酒后失态,欺负了我家表妹的一个丫头,虽说丫头命贱不值钱,可厉王爷的名声值钱,这事儿,他总要给个交待才成。”
“这是……自然……”
让厉王给个丫鬟交待这事儿简单,只是……保宁郡王的视线不自觉的掠向马车。
萧梦得就在车里,但她不露面,是以保宁郡王自然什么都瞧不见。
至于她所思所想,他就更无从揣测。
保宁郡王迎着江清寒看似无所谓,却十分咄咄逼人的目光收回视线,很有几分悻悻的问他道:“你倒能替她全权做主?”
事情已经发生了,且尊卑悬殊,别说萧梦得好好的,就算厉王失手弄死了她,也没个他给她抵命的道理。
况且这种事,永远都是女人吃亏,若萧氏识趣,就此许给厉王才是最好的选择。江清寒却选择让她的贴身丫鬟顶缸,确定是为萧氏着想?
江清寒淡淡的道:“差不多吧,她的心思,我大抵知道。”
保宁郡王颇为无语,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最强烈的竟然是嫉妒。
对,就是嫉妒。
多可笑。
他固然是轻看萧梦得的,也打心底瞧不上江清寒,但隐秘的心底,却对他二人如此默契的相知,终究有几分嫉妒。
朋友遍天下,知心能几人?像伯牙、子期那样的知己,始终带有几分被高估了的神话色彩,因为罕见,所以难得,因为难得,所以珍贵。
但却不能否认或许这世间真的有这样无需多说,便可以心灵相契的知己,所以才更让人羡慕和嫉妒。
他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道:“好,很好。既然如此,别的要求你也尽可以提。”
江清寒明白保宁郡王的意思,不外就是补偿嘛。便是厉王不肯,只怕保宁郡王自己也愿意掏腰包代为补偿。
可这压根就不是补偿的事儿。
他敛了笑,声音低沉却有力的道:“我要让他死。”
他说得倒是轻描淡写,可这几个字却重如雷霆万钧。保宁郡王简直目瞪口呆:“你……”
简直疯了。
那毕竟是厉王,虽说身有残疾,不能担任朝中要职,可那也是皇家血脉,且陛下对他很有几分怜恤,对他素日里的行径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别说厉王没能得逞,就算得逞了,萧氏的身份也不足以让厉王偿命。
江清寒一介布衣,还想让厉王死,这不只是痴人说梦,他这是对皇室满含怨望吗?要知道怨望即是大罪,他这是想死不够,还要拖着江候府一族?
江清寒不屑的哼了一声,无意多做解释,他那句话,除了表明心意,还有对保宁郡王的震慑。他不杀伯仁,伯仁因他而死,他当真以为可以逃得过公理的谴责?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真把人逼急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对于他这样的疯子,保宁郡王纵是不信,却也不能不有所顾忌,毕竟自己是玉瓶,他是老鼠,为了他牵连自己,不值当的。
*
保宁郡王十分头疼兼无奈的叹了口气,看向江清寒:“江七,年轻人一腔热血固然值得推崇,可若过分骄狂自大,就要招灾惹祸了。今儿这事,依我的意思,还是息事宁人的好。”
狠话可以撂,但狠事却未必人人都能做,没那个能力却大放厥词,不但不能泄愤,也只会让他跟着死得更快罢了。
“息事宁人,呵。”江清寒挑衅的瞥了保宁郡王一眼,道:“怎么个息事宁人法?”
保宁郡王才要开口,江清寒又不无嘲弄的道:“总不能因为一个人快要死了,她所犯下的一切罪孽就都得被宽恕和原谅。她在杀人,你知不知道?”
虽未实质性的杀死萧梦得,可在某种意义上,萧梦得已经死了。
江清寒并未多疾言厉色,也并未多义愤填膺,可反倒是这种克制之下的沉静,才更有力量。
保宁郡王沉默了一瞬。
他知道瞒不过江清寒,这件事的始作俑者除了郡王妃江氏,没有第二个人。甚至是今日江府几位姑娘同时横遭劫难,只怕江清寒也已经知晓了。
如果只是坑萧梦得一个,江氏这种恶的力量远远不足以激起公愤,可江氏这种一网打尽、不留一点儿余地的做法,显然触了众怒。
江清寒倒是很能抓住机会,将自己一军。
保宁郡王抬眼。
他的眸光越发的冷静,直直的盯着江清寒,反问道:“那你希望本王如何?江氏纵然是本王的发妻,却也是你的长姐,是你们江府教养出来的女儿。她纵有千错万错,你就真忍心将她拖出去,向公众示之以罪行,然后将她交给世人唾骂,甚至是千刀万剐?”
江氏可不只是他的妻子,还是江家嫁出来的女儿呢。且不说江氏没到罪该万死的地步呢,就算到了,将江氏示众,江家就不丢人了?
江清寒嗤笑一声,道:“我自然知道郡王爷心中所想,别说我只是江家庶枝里的子孙,位微言轻,即便处在大伯父那个位置,哪怕排除掉父女亲情,也还要以家族利益和荣誉为重。”
一旦顾虑重重,做事就不可能痛快。
“就更别指望保宁郡王你不顾夫妻之情、枉顾你自己的面子,晋王府的尊严,为了一个外人,还是个微不足道的萧梦得,从而大义灭亲了。”
是,保宁郡王承认,一个萧梦得,不足以让他生出怜悯之心来,她还不配,尽管这样一个容色殊绝的美人,死得这样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