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寒十分坦然,仿佛并没听出和看出萧梦成的急切、焦躁以及激将法。他只曼声道:“天太晚了,不合适,有事明天再说。”
“不晚,这么大的事,不宜拖延。”
江清寒轻笑了笑,道:“你确定我和你一起去真的合适?”
“当然,我相信七哥是响当当的男子汉,心口如一,且有担当。”
“呵。”好像他不去是他害怕似的。
江清寒微微点了下头。行,如你所愿。
他问萧梦成:“你自己走,还是我让人把你抬过去?”
“不用,我自己走。”萧梦成双手支地,费了半天劲才踉踉跄跄的站起来。站是站起来了,可整个人都在打晃,往前走一步,得横着晃两步。
这回江清寒可没惯着他,既不让人扶,自己也不管,只袖着手,不紧不慢的坠在他身后。
萧梦成还勿自嘀咕:“七哥,你别觉得我是在耍酒疯,我真没有,我现在清醒的很,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江清寒敷衍他:“嗯,知道。”
不远的行程,却耽搁了不短的时间。
江清寒并不劝,只放任萧梦成敲开了萧梦得的院门。
丫鬟迎出来,既惊讶又有一点儿安慰。
萧梦成问:“我阿姐呢?睡了不曾?”
“不曾,大姑娘今日不大舒服。”
萧梦成差点儿跳起来:“怎么了?阿姐怎么了?”
萧梦得听见声音走出来,道:“没大碍,你怎么这会儿才回来?”出门才见江清寒也在,步子便是一顿,很快无事人一样过来行礼。
江清寒颔首,自顾找个地方坐了。
萧梦成道:“长辈们非得拉着请吃饭喝酒,不去不合适,所以回来得晚了。”
萧梦得皱眉看他,道:“喝了酒就早点儿歇着,临睡前把醒酒汤喝了,免得明日头疼。”
“我喝得不多,没醉,真的,七哥可以做证。”萧梦成生怕萧梦得指责他,忙分辨着,还不惜拉着江清寒下水,替他打掩护。
萧梦得不是年轻时候的小姑娘的性子了,没那么较真。
男人在外头闯荡生活,有很多时候都身不由己,这才单纯只是喝酒而已,将来出入勾栏酒肆的时候也有。
她能拦得住?
她只道:“酒醉伤身,你自己心里有数才好。”
“我省得的。阿姐,我……七哥找你是有要紧事说。”
*
江清寒正在倒茶。
茶水是温的,入口正好,可听见这话,差点儿没把这口茶喷出去。
他不甚愉悦的瞪一眼萧梦成:你可做个人吧。
萧梦成把脖子一怂,横竖人是带过来了,有本事你就别说,硬憋回去,我看你能瞒到几时?真等宴客那天再和阿姐说,你看阿姐那脾气,会不会把桌子都掀了?
萧梦得看向江清寒,眼里带着狐疑,随即又转头看向萧梦成:“你有事瞒着我?”
“啊,我……”为什么阿姐要针对他?明明七哥也在。
“呵。”萧梦得轻声嗤笑一声。
她知道江清寒是个稳重的性子,不会做出大半夜强闯人内宅的莽撞事来。
再急也不会。
所以显然今天这事是萧梦成主导的,他想骗谁呢?
萧梦成豁出去了,他道:“今天在族长家里,他们问起阿姐,说阿姐三年前出嫁,不知道嫁的是谁家?怎么没见着夫婿云云。”
萧梦得面无表情的听着。
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她和都和离了,还能怕人当面或背后嚼舌根子?
可人活在世,不是为别人活着的,总不能因为别人的冷嘲热讽,嘻笑怒骂,就去死吧?俗话说得好,听喇喇鼓叫还不种地了呢?
所以萧梦得并不觉得特别耻辱和愤怒。
萧梦成垂眼,道:“然后七哥说,三年前,因情势所限,所以只是简办,后来他随四殿下外放,今年才回来,一等有了时间,他就陪着你回来给父母祭扫……”
很好,他这话算是如实还原了,并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画蛇添足。
江清寒便看向萧梦得,他想先看她的反应,再决定自己该如何回应。
萧梦得微微露出讶异的神情:这话没什么毛病啊。
她出嫁是实,简办是实,没请家乡族人是实。
他外放是实,今年才回来也是实,他陪她们姐弟回来祭扫也是实。
如果非要吹毛求疵,也只能说江清寒这话说得不够清楚明白,没告诉旁人,她是她,他是他,两人在这三年多时间里并无任何交集,因此会让思虑多的人把他二人强拉硬拽捆绑在一起,难免多想。
萧梦成呵呵了两声,心说,阿姐你真天真,是个人恐怕都会像你这么想,也正因此所以掩盖了七表哥故意混肴的真相。
他道:“族长误会了,他以为你嫁的是七表哥。”
安静,格外的安静。
萧梦成臆想中的爆发并未到来。
江清寒摒住呼吸不言不语,萧梦得也很沉默,仿佛没听懂,又或者听清了但麻木了,没有一点儿反应。
萧梦成一咬牙,今儿拼着挨顿打,也得把所有的事情倒个遍。
“族长便说,你们应该在家里摆场宴席,也好让七哥认认族里长辈,免得见了面都不认得,倒让人笑话这姑爷是个不懂礼数的。”
“……”
“然后,七哥答应了。”
“……”
“阿姐?”他都已经说得这么清楚明白了,阿姐怎么还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终于,萧梦得开口了:“嗯。”
萧梦成松了口气。
萧梦得看向他:“你什么意思?”
“我,我能有什么意思?主要还是看阿姐的意思,还有七表哥的意思。”
萧梦得看了他一眼,神色淡定的道:“话都说出去了,没个覆水能收的道理,既然要办,那就办吧。”
“然,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