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府最有名的,当属烟雨坊的梦生楼,顾名思义,实为醉生梦死,不因别的,只因它是一间赌坊。
坊内博戏种类繁多,多达百余种,而下赌注的范围也广,小到一枚铜板,大到项上人头,简而言之,就是你既可赌钱,也可赌命,全凭对赌双方意愿。
因其所属江湖势力,官府想管也管不了,便秉着只要事情不闹大,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理念,与梦生楼划清界限,也是怕惹火上身。
不过坊主也是个明事理的人,十分遵守清规律令,因此赌坊开坊以来,生意越来越红火,时人趋之若鹜,慕名而来,小赌怡情。
当然也不乏有嗜赌之人输得倾家荡产,体无完肤,但只要签了对赌协约,即便赌注是自己的身家性命,官府也不会置一声。因为梦生楼始终遵循着公平,公正,自由,平等八字原则,输赢皆是气运,怨不得旁人。
赌博赌博,有赌便有博,敢赌不敢博,便不要踏进此间赌坊。
管你是亡命之徒,还是王子皇孙,来了梦生楼,便只有白纸黑字一张赌契,薄厚不过寸。
其实程莠在梦生楼打听到小阿夜两个师兄的下落还是有些惊讶的,毕竟赌坊这种地方,她一直都觉得不是什么好地方,虽然有时候她也会进去过两把瘾……小赌怡情嘛,她才没有不良嗜好!
不过梦生楼她是真没进去过,作为江陵名胜之一,她是每每进入烟雨坊就“望而却步”了,不因别的,主要是因为梦生楼也不是那么好进的,要么你有钱,要么你会赌,否则你连门都进不去。
“一个人,十片金叶子,你咋不去抢呢?!”程莠撸起袖子作势要打人。
贺琅伸出一只胳膊挡在程莠面前,对着守在门口身穿水红色轻纱长裙的姑娘道:“姑娘,我们只是进去找人,早前听闻这里来了一位齐姓和一位伍姓的兄弟,你若是不方便我们进去,便告诉我们这两位兄弟在不在这里也行。”
那姑娘掩面轻笑,并不为难,客客气气地对他们道:“公子,梦生楼有梦生楼的规矩,来者皆是客,恕我们不能随意透露客人的隐私,还请三位莫要为难奴家。”
贺琅想了想,对程莠道:“你的消息会不会有误,他们既然是为了让小阿夜方便寻他们,应当不会选这种连门都进不去的地方吧。”
程莠也有些怀疑,但她现在对这个梦生楼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以及好奇,以前她是不屑于进这种故弄玄虚的地方,现在她倒是想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名堂,所以她道:“你怎知小阿夜的师兄们不是为了历练他呢?”
贺琅:“……”
小阿夜:“……”
当然,即便齐子溯,伍泫不在里面,郭为钧派的人也会在其他地方继续找,并不耽误事,只是程莠听闻江陵有名的梦生楼有他们二人的下落,便本着找找看顺便玩玩的心情带着小阿夜来瞧上一瞧,碰碰运气,毕竟她从前没有来过,也想“见见世面”。
不过被拒之门外,也是程莠属实没想到的,以前只听人津津乐道的是:“一梦前程半梦生,浮世因果皆有时,一尺方木半堂彩,落子无悔祸福拆。”可没听说过这梦生楼外还有门禁,看来还是她孤陋寡闻了。
也因为被拒之门外,激起了程莠一颗迎难而上的心!
贺琅见程莠这架势,便知晓她在想些什么,于是从善如流地对守门的姑娘道:“不知赌些什么,可以让我们进去?”
姑娘道:“本坊可赌项目共一百二十余种供客人选择,只要客人会其中一种,与会客堂对家博赌,赢了既可入内堂赌厅。”
贺琅看向程莠,两人对视一眼,同时低头看向站在他们中间的小阿夜,而后三人齐齐对守门的姑娘一点头。
三人跟在姑娘的身后去往会客堂,程莠便问道:“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姑娘笑道:“奴家悦颜。”
悦颜领着他们进了会客堂的一间隔间,从柜案上取下三份协约递给他们三人,对他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三位请入座,在宣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姓与博戏种类,并在对赌协约上按上手印,协约生效后,即可开放入坊试赌。”
三人依次坐到方形条案后,放下对赌协约,翻开桌案上厚厚的一本博戏名目。
程莠看得眼花缭乱:“这都是些啥呀,听都没听说过,我就会赌大小,押单双。”
悦颜不带感情地微微笑着,礼貌而又不失分寸。
程莠“唉”地叹了口气,率先抽出纸笔,大笔一挥,在宣纸上写下“程莠,大小”四个大字,笔锋缭乱毫无章法,写的字跟闹着玩似的。
贺琅目睹了全程,但也知道程莠是故意这么写的,为了表达自己的不屑,他忍俊不禁,从那龙飞凤舞的字迹中找到了一点同纸条上相似的影子。
程莠写完,便在对赌协约上署上姓名按上手印,递了给了悦颜。
悦颜和颜悦色地接过,看到宣纸上的姓名时,微微睁大了眼睛,万分讶然道:“您是程莠?可是雾山少阁主程莠?”
三人都有些不解地看向悦颜,程莠茫然地一点头,道:“嗯,对啊,怎么了?”
悦颜忙露出歉意的神色,开口即语出惊人:“小的有眼不识泰山,竟不知是贵客光临梦生楼,冲撞了少侠,还望少侠不要怪罪!”
这反转来得措不及防,三人都齐齐一愣,望向施礼道歉的悦颜。
程莠不自信地指了指自己,发出疑问:“我?是你们的贵客?你认错了吧。”
而后她一脸真诚地看向同样一脸怔然的贺琅,用手挡住嘴巴小声地辩解道:“我发誓我从没来过这里,我从来不赌博的!”随后她又转向小阿夜,“真的,我是良民。”
小阿夜连连点头。
贺琅:“……”
悦颜没有眼色地见台便拆:“千真万确,坊主给我们的贵客名录我们都烂熟于心,上面的的确确有少侠您的名字,小的绝不敢欺瞒。”
程莠心里犯嘀咕:这还变少侠了……
她干咳一声,道:“你们坊主是何人?”
难道是她江湖好友?但她想了一圈也没想到谁能有这么大能耐开这么大一间赌坊。
悦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