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回答也不出所料地让她大失所望:“这个,奴家不知,坊主大人不曾向我们这些下属透露过名讳,而且坊主大人极少来梦生楼,我们连面都不曾见过。”
“嚯,这么神秘,”程莠道,接着她话锋一转,“那我这个贵客有什么优待吗?”
悦颜一言不合就将手中的宣纸和对赌协约撕毁了,既而笑道:“您不用交付押金或是入会客堂试赌,随时都能进入梦生楼,坊内一切博戏,自由畅赌,不收取分文,亦不用签署对赌协约,所有赌注由本坊承担。”
程莠眼睛一亮,这不是天上掉馅饼刚好砸进碗里了吗?!她乘胜追击:“那我这两位朋友?”
悦颜义正言辞道:“不行。”
程莠:“……”
程莠板起脸道:“那我这个贵客,当真一点价值和话语权也没有了?”
悦颜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着。
程莠撸起袖子又准备干架,贺琅笑着按住她蠢蠢欲动的手,对悦颜道:“怎么这里还有围棋?”
悦颜抱歉地对程莠行了一礼,而后回答道:“公子有所不知,赌博赌博,赌的是气运,博的也是气运,赌可以赌技艺,博也可以博技艺,赌博不分家,有赌便有博。”
贺琅听罢,勾唇一笑道:“有意思,赌有巧,博也有巧,那我选博弈,围棋。”
程莠本也就是做做样子,她看着贺琅端端正正地持笔写下行云流水的行楷,对他轻盈灵动却不失稳实钝锋的字迹暗暗称赞,这字体倒是和他的长相很相符,刚毅中潜藏着细水长流的温柔。
她悄悄注视着他的侧颜,待他抬头时,她立马转向小阿夜,问他:“你呢?你选什么?不行押大小吧,你不会的话我可以教你。”
小阿夜摇摇头道:“我也选博弈,我选六博棋。但是程姐姐,我……我不太会写字,你能帮我写吗?”
程莠相信他是不太会写字,看到宣纸上他尝试的两个鬼画符就知道了,但字不字的已经无所谓了,令她震惊的是他居然选六博棋?!
贺琅也微微惊讶,道:“你会六博棋?”
小阿夜怯怯地点了点头:“嗯,师父教我的。”
悦颜看着这个十一二岁个头不高的小少年,露出一个不敢置信的神情:“你是本坊开坊以来,第一个选六博棋作为试赌的少侠,奴家佩服。”
小阿夜挠挠头道:“其他的我也不会啊,我就会这个。还有好多字我也不认识,我都不晓得是什么。”
其他三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签了对赌协约,悦颜在上面盖上公章,然后将三人请出隔间,贺琅和小阿夜分别被带往不同的地方进行入坊试赌,程莠不能跟着,而且两人不在一间屋子,她也不知道该跟谁,不过说实话,她特别想看看那六博棋是怎么玩的,不过这在人家的地盘上,她也不好胡作非为,于是假模假样地叮嘱了二人几句,便欣然进了赌厅享受贵宾待遇了。
程莠到底是按捺不住自己早已饥渴难耐的心,想着贺琅他们估计一时半会儿也来不了,进了大厅就挤到一张赌桌上玩了两把猜大小,又挤到另一张桌子上押了两局单双,一分钱没花,捞了满满一怀筹签。
程莠几乎要喜极而泣了,她赌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一路红的,以前十次有八次都输的身无分文,还有两次被人从赌坊里打出来的。(注)
如果不是腾不出手,她都要为自己揩一把辛酸泪了。
若不是有这个什么贵客身份加持,她怀疑就她这运气能不能进来都是一回事……
不对,她今天运气这么好,肯定能进来!
这梦生楼真是她的福祉啊!
旁边跟着她的小厮十分善解人意地替程莠拿过筹签,并寸步不离地跟着她伺候着。
程莠过了几把瘾,这才仔细打量起这间赌坊来。
她发现,这大厅内的确人满为患,和寻常赌坊没有什么不同,但这里是梦生楼,嘈杂之地怎么能让人醉生梦死呢?
程莠仰起头,一层一层看上去,一共五层,每一层凭栏而绕都设有雅间,帷幕层层叠叠将里面遮得严严实实,这么个遮挡法,让程莠不禁怀疑连声音都难透进去。
小厮看出来程莠的疑虑,便适时地开口道:“姑娘若是有疑问,不妨上去看看。”
程莠道:“我可以上去?”
小厮道:“当然,您是梦生楼的贵客,每一层都可以上去。”
程莠也不客气,拎起裙摆豪放地一步跨了两级台阶,把裙子走成了一朵飞舞的花儿。
上去了才发现,这些雅间都是三三两两相互贯通的,左右也好,上下层也罢,有大有小,但都不尽相同,都是高阶赌室,下面杂乱的赌坊自然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有的赌室内正有人对赌,旁边也有围观的,比起下面大吼大叫的,这些人连喝彩都斯文许多,看热闹也能看出优越感说得就是这吧。
程莠看了几间,没什么兴趣——主要是这些人赌的东西她看不懂——于是便默默退了出来,小厮就领着她向休憩的雅间行去。
程莠走了两步,回过头来问小厮:“我那两位朋友若是进了赌坊,可能上来寻我?”
小厮道:“是姑娘的朋友自然没问题,其实楼上楼下的赌徒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越往上走,代价越大,楼下的人付不起,自然也就上不去。”
程莠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觉得他这话说得模棱两可的,话里有话。
小厮彬彬有礼地对程莠笑了一下,对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隐没在廊道尽头的两个男子看着程莠拐到了另一边走廊,缓步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个头稍矮身着黑色衣袍的男人垂着头对身旁一身青碧锦袍的男子毕恭毕敬地说道:“坊主大人,就算那位小姐输了,我们也不会让她给钱的,这样做,不是坏了梦生楼的规矩?”
男子随着甩了甩宽大的袖子,不以为意道:“她可不是什么小姐,她喜欢玩,就让她高兴高兴,她没有签对赌协约,怎会算坏规矩。她是梦生楼的贵客。都随她。”
黑衣男人无语片刻,心道:这梦生楼不就她一个贵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