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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摇揽月行·壹(1 / 2)

知州府。

天色渐晚,下人将廊下的六角风灯逐次点亮,炽热的火焰驱散了点点夜的寒凉。

穆洛衡百无聊赖地在边灵珂的书房里读着一册残破的竹简——竹简大概是边灵珂从本家带来的,讲的都是些边家的祖训,实在是乏善可陈。

倒是边灵珂还留着这东西让穆洛衡颇为意外,她好不容易从那鬼地方摸爬滚打逃了出来,居然还能留着这遭瘟的东西,不会觉得晦气吗?

不过穆洛衡并不感兴趣,看过一眼便随手搁下了,正巧这时有人敲响了书房的门。

穆洛衡没有应声,门外人倒映在雕花木门上的影子恭敬地行了一礼,那人道:“先生,木惜求见。”

“进。”

飞鹰木惜推门进了书房,合上房门,行至穆洛衡身前,在他面前跪了下去,双手高高举过头顶,奉上了一个物什,正是倾山倒海图的另一根轴承——完好无损。

木惜低眉顺眼地道:“先生,这是您要的东西。”

穆洛衡单手支着脸,眼皮一掀,慵懒的目光落到了那根轴承上,却没有抬手要接的意思,任他保持着跪地呈物的姿势一动不动。

过了好半晌,木惜的胳膊已经开始微微地颤抖起来,穆洛衡才半搭不理地道:“你耍我呢?”

木惜低着头,不敢看他,道:“木惜不敢。”

穆洛衡淡淡道:“还有一根呢?”

木惜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属下无能。”

穆洛衡道:“人你也杀了,东西你却丢了?”

木惜颤颤巍巍地道:“掉,掉下悬崖了,属下没能找到。”

穆洛衡毒蛇一般的目光冷冷地钉在他身上:“是吗?”

木惜把头埋得更低了:“他宁死不屈,宁愿跳崖也不把东西给我,我……”

“嘭!”

穆洛衡猛地一脚踹到了木惜的胸膛上,木惜整个人直接横飞了出去,狠狠地砸到了墙上,又“哗啦”一声,墙上的一幅画惨遭连累滑落在地。

木惜顾不上胸腹的震痛,也顾不得唇角溢出的鲜血,连滚带爬地将滚落的轴承捡了回来,爬到穆洛衡跟前,伏在地上将轴承托在头顶之上。

他的额头紧紧地贴在地上,闭上眼颤着声道:“请先生赐死!”

穆洛衡打了个哈欠,神情恹恹,依旧是淡淡的,道:“赐死?你怎么会想着死呢?你这么想,对我还有什么价值?”

木惜冷汗泠泠地僵在那里。

“抬起头来。”穆洛衡道。

木惜缓慢地直起腰身,却迟迟不敢抬头。

穆洛衡异常有耐心,居然俯下身,捏住了木惜的下巴,强迫他看向那鹰隼一般的眼睛,惶恐无措。

穆洛衡盯了他一会,轻哼一声松开了手,而后看似心情很好地勾起了唇角,用一种揶揄的眼神看着他,话锋一转道:“你真是深藏不露,居然会喜欢程莠。”

飞鹰木惜——雾山三弟子林禹的手徒然攥紧了,捏着轴承的手指骨骼“咔咔”响了几声,他竟也无所察觉,整个人紧绷了起来。

没错,昨夜他并没有完全跌下悬崖,他和朱襄一起掉在了隐没在崖畔下的石台上,他也早就知道那一方绝境逢生处,才会那么的有恃无恐,但朱襄却是被他亲手推了下去。

穆洛衡笑了笑,托起下巴看着他道:“我倒是很好奇,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呢?你喜欢她什么呢?……告诉我,我很想知道你们的故事。”

林禹望着他,额角突突跳个不停,他哆嗦着唇,嗫嚅着说不出话,他绝望地深吸一口气,重重地把头磕到地上,一声闷响:“先生,放过她吧,求您。”

穆洛衡屈指蹭了蹭自己的下巴,把一条腿搭到另一条腿上,局外人似的没什么感情地道:“你是一个叛徒。你最后对她说的那些话有什么意义呢?是在祈求她的原谅吗?还是觉得这样说会减少一点罪恶感呢?还不是让她徒增烦忧。”

穆洛衡叹了口气,道:“木惜,先回答我的问题,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抬起头来。”

林禹艰难地抬起头,额头上一片淤青,他只觉得喉咙发干,充斥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穆洛衡那一脚着实不轻,在他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几乎要断了他的肋骨——他无法抗拒穆洛衡平淡的命令,他缓慢地开口道:“我……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她那时还很小,整天追在我后面叫我‘三哥’,像个小跟屁虫……虽然有时候很讨人嫌,但是她让我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

他陷在了回忆里,苦笑着道:“只有她,从未看不起我,也是她,师父才会破格收我为徒……”

穆洛衡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大概就是从她一遍遍唤我‘三哥’的时候,我慢慢喜欢上她了吧,我喜欢她对我无微不至的关照,喜欢她事无巨细关心着每一个人的模样,也很喜欢她偶尔无赖耍性子的样子,她很好,真的很好……”

可是“好”这种东西,在他眼里是致命毒药,在穆洛衡眼里,更是不如一条听话的狗。

“唔,”穆洛衡抬眼看向林禹,淡笑道,“怪不得,你那时候会那么奋不顾身地想要救她……但有一点你是不是忘了,她可是你亲手送上芜崎山的。”

林禹如遭雷击,只觉得浑身发冷,血液好像逆着冲到了头顶,好似要把他四分五裂,让他再也看不见眼前这个令人窒息的男人,听不见那残忍的话语。

大概从一开始,他就应该死在那个寒凉的秋夜,而不是被穆洛衡捡回去当一条只会摇尾乞怜、没有尊严、没有来日的狗,人生性懦弱,他也没能逃过对“生”的渴望,才会在一开始把穆洛衡奉为拯救他于水火之中的神明,硬生生把自己逼上一条绝路。

“有一句话你倒是没有说错,你从未对她下过毒,”穆洛衡一颗颗捻过手绳上的蓝玉石,垂着眸细细描摹着晶莹的光泽,“因为她身中的毒是我下的。”

穆洛衡的脸在昏黄的烛火下晦暗不明,那一双细长的凤眸犹如吃人的深渊,能把人夺魂摄魄,变成一具无知无觉的傀儡。

他就是芜崎山上那个玉瓷一般的少年,是他把小程莠从即将轰然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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