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邢进屋时候太着急,脱了鞋光着脚就进来了,以至于黑暗之中受伤。
梁浅低低‘啊’了一声,医者的善心让她当下揪起心来,脚步有点慌乱,转动方向要去打开灯。
但段邢死死地抱着她,不让她动分毫,他的声线比往常更低几分,“别乱动,地上是不是有碎片?”
如此说来,梁浅眉眼骤然一闪,慌了神。
当下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她的声音冒着轻颤,“你的脚被玻璃扎到了?”
段邢默了默,片刻后,轻轻应了声。
这下梁浅不顾他反对,强行推开他往外头走,里面虽然一片黑,可外头不是。
现在是傍晚时分,外头还有点光亮透进来,那是日落前的最后一丝馈赠。
她顾不上自己久居黑暗被光线刺眼,径直冲到客厅拿来医疗箱,又疾步冲回卧室,速度那叫一个快。
卧室的灯被她‘啪’一下按亮,她吃力地眯起眼睛,余光中瞥见尽显的满屋狼藉,视线一扫,面容窘迫迅速上窜。
地上溅射的四处都是水渍和玻璃碎片,床头柜上满是零食的纸壳,还有不少空了的矿泉水瓶东倒西歪,她吸了吸鼻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通气的霉味。
难以想象,她在这样的环境生活。
耻辱和难堪瞬息间将她裹挟,她的脚步停顿在房间门口,不敢靠前。
段邢也在开灯那一刻看清了卧室的狼藉。
他现在一定非常厌恶她吧,梁浅杵在原地,一动不敢再动。
见后头的脚步声没再靠近,段邢转头朝后看去,见梁浅原本姣好的面庞憋得通红,眼眶红通通的像是受委屈的小白兔,双肩耷拉着自责又难堪,瘪着小嘴欲哭之态我见犹怜。
他哪里有半分梁浅想的嫌弃,分明只有心疼。
他抬起脚刚想走,梁浅立即尖叫,疾声制止他,“不能走,去床边坐下!”
她的声音还很低哑,应是许久没喝水了,低沉而磁性如石砾碾压而过,却带了几分命令语气。
段邢哪敢不从。
明明个子高大颀长,胳膊长腿长,却异常乖巧听话地翘着脚去床边坐下,那双装得下璀璨星辰的眸子巴巴地望着她。
梁浅的心一下就软了,好像乖狗狗。
她忽然觉得,世界上还是有美好的事情的。
“对不起啊……”
段邢当即否认,“是我不小心,怎么会是你的错。”
梁浅扯扯嘴角,有点想哭。
他怎么这么好啊。
她上前几步绕过玻璃碎片,在他身前蹲下,靠过去看他的伤口,段邢不好意思极了,从她手里抢过医疗箱,不容梁浅制止。
他慢慢褪去沾染血迹的黑袜,先用碘伏消毒,面无表情地把扎在掌心的玻璃碎片拔出来,涌出的汩汩鲜血用白纱布抹去,再用干净的缠住脚,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全程不过一分钟。
灯光通明,照在他身上,梁浅慢慢适应了光亮。
瞧他眉头都没皱一下的样子,她歪了下脑袋有点疑惑,如此坚强的他门夹手会低呼出声?
见他上好药,要把医疗箱收起来,梁浅立马拉住了他,扬扬下巴,“给你夹到的手涂点伤药。”
段邢垂了下眸,在梁浅觉得奇怪之前有了反应,没吭声,顺着她的意再度打开医药箱,从里头拿出云南白药喷雾,往手上喷。
冲鼻的药味猛烈扑涌而来,梁浅视线紧紧看着段邢抬起的伤手,眉眼微顿,察觉一抹怪异。
她瞥了段邢一眼,“你这手夹到了怎么不红啊,痛吗?”
她的想法很单纯,完全没往人性的‘恶’上考虑。
段邢喷药的手愣在空中,他望着他的手背看了又看,也跟着迷糊:“好像是,不过现在不太痛了。”
梁浅还傻乎乎的,“观察一下,不行就要去医院拍片看看骨头。”
“好。”
段邢浑身紧绷的肌肉恢复常态,他暗暗松了口气,悬着的心没想到就这样轻松的虚惊一场,不由好笑。
她也太好骗了。
他可得护着她,不然不知道便宜了哪家野猪给骗走了。
伤口处理好了,梁浅又往他用过的白纱布上看了几眼,胸口起伏了一下,不自觉咬紧牙根,他的出血量令人咋舌。
她心脏突突跳动很不舒服,沉默地拿出一个PE手套戴上,把那些医疗废物处理掉。
安静地有点过分了。
段邢看着默默做事的她,心里说不出的担心。
刚才是高度的紧张拉扯着她的神经,现在松懈下来,她的状态又回到糟糕的地步。
他没动,目光始终望着房门口的方向,直到她出现。
梁浅过来,第一眼就和他的目光仓皇撞上,他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透着难掩的疲倦和担忧,她下意识的感到沉重,火速低头躲避。
“好了,现在伤口包扎好了你可以走了。”
这话说得毫不留情直接赶人,狠狠扎段邢的心。
不过他丝毫没有被击退,反而身子往后一仰,耍无赖的双手反撑在床上,闲闲望着梁浅,语气有些吊儿郎当,“不是吧梁浅,我这脚哪里能走路。”
梁浅:……
说得好有道理,她居然无力反驳。
既然如此,她直接转身就走。
他爱待就待着吧,她走就是了。
她现在是处理不了就逃的态度,她很困扰,不知道该如何将这荒谬之事收尾。
但她隐隐觉得,这件事该有一个结果了。
谎言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不是她能兜底的范围了,该结束了。
想到这,她不想离开了。
她停下脚步。
还不等她回头,就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不断逼近,下一刻,她腰间被一双强有力的手穿过,她的身子靠向宽阔温暖的胸膛。
他把她牢牢摁在自己怀里。
咚咚咚,她甚至能感受到他强有力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