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水的一反常态让苏墙僵滞在原处,她看了眼,压下了心惊。
近在咫尺的脸庞在她面前,一如往常般的美,连挂在嘴角噙的笑也是尤其好看,只是面色白上了一层颜色。
更显羸弱。
那只手握着了他的衣袍,两眼直直看她。
苏墙点了点头。
殿门被人拉开,脚步声的踏进陡然打断了思绪,连呼吸都放轻了。
“陛下,你们还在吗?”
是之前出去打探的侍卫,悉悉索索的脆响,苏墙悬着心想要探头去看眼。
自己如今已然落到如此境地了,再是有人来助她也是既定的结局了。
怕是兆暮没有哪一任皇帝如她落得如此狼狈。
四处逃窜,有失皇家体面。
龙椅后的人缓缓起身,额前凌乱的碎发被她整理得齐,堪堪挽回一个帝王的形象。但皱着的金丝缕线衣裳却分明暴露着她的境地。
她不见喜怒,长眸一抬,幽深地对上了那个侍卫。
侍卫脖子上正架着一把长刀,反射出凌厉的光,要再近毫厘,皮肤就会被割破。她的表情慌张,手脚并用地走在前面。
苏墙看到了极其眼熟的一个人。
她上挑着眼睛,唇角存了似有若无的笑意,略微仰视着龙椅上方的人。
“母皇,我赢了。”
苏墙面色铁青,“苏在歧,你真是长本事了!”
“你想做什么?逼宫,还是弑君?”
苏在歧笑笑,“若我都做呢,母皇老了,是不是该从这个位子上,滚下来?”
秦梓手中的剑花一转,那个侍卫脖颈上的血喷涌而出,应声倒地,微弱挣扎后就是死寂。
气氛僵硬。
苏墙到底没按捺住脾气,气急怒骂:“你,你威胁我?”
她毫不犹豫地承认:“是。”
苏在歧抬眼对上上座的人,眼里压抑着多年的恨意:“苏墙,你怕了吗?”
“真会挑地方,这金銮殿是个好地方,本王就多耗费些心力把你藏在这里,也算是儿臣尽的最后一份孝心了。”
“今天,就在这里,是你的皇陵墓地。”苏在歧环视着富丽堂皇的里殿,好像有些不舍得毁掉。
眼里都遗憾都上脸了。
却没人发现苏墙的脸色灰惨,或者说是都不在意。面上是愕然,手底却暗暗动了动。
地宫的开关在龙椅的侧边,略微一转,后方就出现了可供一人通行的暗道。桌案挡着,前面的人也未曾察觉。
李秋水看着她动着的手,却没有按她料想的那样下去,反而窝缩靠在桌腿,身形有些发抖。
若是有人低下来看,就会发现他一张脸白的吓人,咬着嘴唇出了血,哆嗦地颤抖。
相反,嘴角却溢出了一点笑意。
苏在歧倒是见得十分满意,“您怕了,本王却觉得你不会怕。”
“你可是一国之君,无所畏惧。”她话头一转,“不过,进来这么久都还没见到你的宝贝皇后呢。”
说完,苏墙瞳孔紧缩,面上强挂镇定。
“母皇,你还记得我的父妃吗?当年你就是为了李秋水那个贱人,对他赶尽杀绝。”苏在歧陡然提高声音,恨意盈满她的眼眶,“要是落到我手里,我会替你好好照顾他的。”
“我不仅要你生不如死,还要活剐了他给我父妃偿命。”
那时她不懂,父妃不受宠,每次神情落魄,说只要她手握权力就能护住自己的人了,能让他们的处境好转起来。
可没等到她羽翼渐丰,苏墙就一杯毒酒将他赐死了,她再也没有父妃了。
居然是因为母皇有了心爱之人,所以要断送后宫人的生路,证明自己是真的爱他。
放弃三千佳丽,只爱一人,尊为皇后。
后宫所有妃子一律赐死。
那个男人也成了一具枯骨。
她从小就看不起她的父妃,因为他太卑微了,做什么都小心翼翼,甚至不敢去争夺一点点宠爱。可她是爱他的,唯一血脉相连的人,她的父亲。
苏在歧眼底一片红,一眨不眨地盯着高高在上的那人。
她的神色有些怔忡,转眼变得冰冷。
“所以这就是你逼宫的理由?”
苏墙心里捏一把汗,万万不能让苏在歧发现李秋水在这里。在她眼角的视线下,李秋水依然蜷缩在那里,像是害怕的失去了行动。
袖口的手紧攥着,一点晶莹泛光。
她不能动作太大,被察觉出来便两个人都没有活路了。
苏在歧这个逆女,居然为了她父妃忤逆不孝。当初也是疼惜她,所以培养她,下放兵权虎符。
到头来居然全用到自己身上。
若是她的人真到了,局面也未必能够扭转。此时已是深夜,救驾的人早就该到了,现在一人未到,只能是另投他处了。
“母皇记性不好,忘了褫夺我皇太女的身份,将我软禁东宫的事了?”苏在歧冷笑两声,“若是我再不动手,母皇会如何处理我?”
这种逼问的语气,让苏墙皱了眉,“做错了事,不该罚?朕让你反省思过而已,如今是不是闹得太难堪了。”
“苏在歧,你现在自回东宫,朕既往不咎。”
“好一个既往不咎。”不仅苏在歧更有秦梓,她是殿下贴身的人,看着殿下一路走到这里。
女皇如今的态度也着实可笑。
是落汤鸡鸣、丧家犬吠,还端着皇帝腔,不识抬举。
“放肆——”苏墙脸都绿了,一个奴才还能讽刺她了。
哪怕是现在她也还是无法接受自己落败的事实。
苏在歧接着问,“母皇说的是违心话吧。”
“您现在记恨我,怕是想即刻杀了我,不会如此轻描淡写。若是我,就要将人凌迟处死,不留全尸。”她扬了笑,“母皇见我时说过,我是众皇女中与你最像,脾气秉性如出一辙。现在,我猜的可对?”
“母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