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商听到暗卫的消息,留下两封信火急火燎地赶回府里。
在他仅有的记忆当中,好像只有三四岁时见过外公,她是一个很有气质的女人,对父妃很好,时常会入宫来看他们。
宫里的小方桌,小凳子,都是他们经常闲坐的地方,外公总是坐在对面,讲些坊间发生的趣事,逗父妃开心。
但后来父妃走了,就再也没见过外公了,这次见到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走到府门前,他也没想出来。在心里壮胆后,让鸠青带他去见人。
人在正堂,管家将人招待在正位上,奉上糕点和茶水,他们都没有经验,毕竟这是第一位来他们皇子府的贵客,还是殿下的亲外公。
他们也摸不准殿下的态度,不过血浓于水,先稳住人等殿下回来再说。
秦訇慢悠悠地品着茶,她都来快两刻钟了还没见人,敷衍地往管家看了一眼:“你们家殿下这么晚了没在府里,是出门去做什么了吗?”
管家背脊发麻,有些不大利索地回道:“殿下出门有事要办,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莫不是殿下并不想认我,恨我,不想见我,让你来说这些说辞。”
也不怪她这样想,她这外孙,自她的儿子去世后他就没看过了。到底还是怕见到,触景生情,难以接受孩子死去的事实。
一直到前些时日,她的手下发现了京城的一些动向,甚至是在朝堂上见到了她的这位外孙,她才认了出来。
下朝她就派人去打探,这一探,才知道她外孙过得是什么日子。
恨她也是应该的,哪有十几年不去看一眼人的外公啊。
她正想着骤然间听见人说。
“不是,我没有不想认您。”
苏云商刚进门就听见说的这句话,立即回答道。
秦訇看着眼前已经长大了的俊俏男儿,心里五味杂陈,颤抖着手招呼他上前来她凑近瞅瞅。
她年岁已经大了,近五十,两鬓间都有几缕白发了,如今见了旧人,难免情绪上来了。
“你,你是商儿吗?”她还是不太敢认,时间太久了,久到她已经忘了多年前那个稚嫩的小孩的模样。
苏云商也在悄悄打量着她,这是父妃的母亲,他的外公。是印象已经模糊的生人,却因为连着血脉而触动心弦。
“是我,外公。”
他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揽住肩抱在怀里,秦訇的身躯因为激动而滚烫,她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畔:“对不起,这么多年,外公让你一个人受苦了。”
这是来自一个不称职外公的道歉。它诚恳又动人,是苏云商最想要的亲情。
是他以前求不得的,但现在似乎并不那么重要的东西。苏云商挣扎了两下刚想说话,却因为落在脖颈上的泪失声了。
秦訇哭了。
她都没有发出声音,默默地掉了泪。
“……您现在可以放开了吗,我不舒服,也不习惯。”苏云商干巴巴地说。
秦訇沉默着松开了抱人的手,身躯僵着,有些受伤。
“我可以问您几个问题吗?”
“你问。”
“你儿子,我的父妃出事的时候你在哪里?”
“……我被女皇派出去做事了,回来的时候岚儿已经”秦訇一瞬间陷入回忆,痛苦地闭上了眼,“……死了。”
“那后来,我一个人在冷宫受苦,被那些宫人打得皮开肉绽,森森白骨的时候你在哪里?”苏云商突然颤抖起来,好像身上愈合的伤又裂开来,“……你在哪里?”
秦訇词不成句:“我……”
“我快死了的时候,只剩最后一口气,苟延残喘地活着的时候,你在哪里?”苏云商眼眶全都红了,噙着泪水,快要落下来了。
但他还在问,固执地想知道答案:“你在哪里?外公,你告诉我,告诉商儿,您在哪儿?在哪儿?!”
他无数次怀着一点点念想,想着有人能来救他。可是,他等了一年又一年,身上的伤疤褪了一次又一次,也没有人来寻他。
他以为自己不在乎,可到底他在意的。
“你为什么现在才出现?”
“为什么……”
原来她查到的不止纸上写的那些,她缺席了外孙整整十二年啊,十二年的水深火热,而他这个外公,从不过问,哪怕是去看一眼也好啊。
她听见苏云商说:“……您,是不是早就忘了还有个外孙,因为父妃当年的决定,你想要维护家族的荣誉,您生气了,所以不管我们死活了……”
“你……”秦訇震惊地看他,他怎么会记得,明明还那么小,他为自己辩白,“我没有不管你们的死活…我只是……”
苏云商将快掉落的眼泪又卷了回去,眼睛又红又肿,还是倔强地不肯哭:“我怎么知道?我为什么不知道。”
“你没有不管我们,只是不闻不问,让我自生自灭罢了。”
秦訇哑声,颤着双手,看上去比来时更加苍老了:“我……”
苏云商说完整个人都站不稳了,他身形晃了晃,费力稳住,内敛着细碎地哭了出来,泪大滴大滴往下掉。
“今日府里还真是热闹啊。”
方潜一回来就见到这种场面,上前对着秦訇敷衍地行礼:“太常寺卿见谅,殿下如今不方便见客,若是有什么冒犯还请多担待。”
随后抱着苏云商,把他的头挪到肩上,在他背后拍了拍:“好了,肩膀借你靠会儿。”
“不哭了,小孩儿怎么又哭了,我会心疼的。”
方潜抬头发现秦訇还在,神情恍惚,好似没听到她说的,直接对管家说:“送客。”
“没哭,我就是没忍住。”一句闷闷的声音传来。
管家都送客,就差没把赶人两字写脸上了。秦訇也不好再待下去,神情复杂地看了外孙和方潜,失落地离开了。
“哭吧,就一会儿,我教你的可不能全白忘了。”方潜无奈道。
“方潜……”苏云商像个孩子,依恋着方潜。从方潜救他开始,好像方潜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