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人又不过春节,我也不知道他都在忙啥,好像出去了,世界就完全不一样了,我问他,他也跟我说不清什么,还叫我别多问。”桑榆说着朝我抬抬眼,“你等一下,我回去拿个好东西给你。”
我站在那等了五分钟,低头看着手中的铜钱。
不是古人流通的货币,上面刻着字,很清晰也好认,但我不知道什么意思。
桑榆说的好东西就是一盒巧克力,我看到配料表上写着可可含量大于78%,应该很苦。
“物离乡贵,崇原飘洋过海带回来的,我借花献佛了。”桑榆笑了笑,伸手拍拍我的肩,“燕循,你要勇敢要坚强啊!”
“嗯,我已经长大了。”我说。
桑榆冲我挥挥手:“再见,燕循。”
我也冲她抬手挥了挥,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缘分再见,就算见了又会是何等容颜与局面。
下午三点多,法事就结束了,给妈妈磕了最后一个头,我脱了孝衣,拿下鞋子上的小白花。外婆收起妈妈的遗照,舅妈也将所有供品收回,交了钥匙,这个地方再与我无关了。
当晚回去,我终于睡了个好觉,醒来后精神也振作了。
又过了两天,就到了除夕,舅妈问我:“你还不回去吗?过年不兴在别人家待着的。”
这个家除了舅妈都是跟我有血缘关系的人,但我是个外人。
我坐在小板凳上默默不说话,要是有志气就走了,可我赌一口气后又该去哪呢?
过年期间连车都停了。
中午吃饭之前,他们要敬老爷,我不是他们这个家的一份子,所以我只能躲避在关好门的房间里。
一直等到他们把所有的仪式都完成,准备吃饭时舅舅过来敲门叫我,但被外婆给拦住了:“我们先吃吧,等会了再给她另外做。”
神赐给他们家的食物,我这个外人也不能吃。
让我没想到的,当我躲在张元的房间里吃外婆单独给我做的面疙瘩汤时,爸爸来了。
按理来说,外婆他们有充足的理由来恨爸爸,可是妈妈一死,所有的事情都好像是一笔勾销了。从妈妈的葬礼开始,谁也不会再去提仇恨,就连外婆家的左邻右舍提起爸爸,大家也都是一致的往事不会再提。
都知道爸爸不仅有钱,还位高权重,没必要因为一句话得罪一个希望,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了需求。
人情社会,虽然没有多少实质的恩惠,但外婆家却因为爸爸有了底气,就算平时和别人家有了摩擦,哪怕是己方理亏,因为这成缘故对方也会避让点。
爸爸出现,外婆一家都很客气,没人问他为什么不早一点来,甚至不提妈妈周年祭的事。爸爸也收起了往日里惯有的盛气凌人,从后备箱里拿出了一堆的礼品,舅妈迎他进来坐,他也没表现的即刻就要走。
我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有那么一恍惚间都不能确定爸爸是不是来接我的,可哪怕难堪,我也要积极主动一点。
外婆问:“开车累吧?”
爸爸回:“还好。”
外婆又问:“路上堵不堵?”
爸爸又回:“还好。”
外公、舅舅和表弟也都在,爸爸看看他们却没问一句客套话,舅妈匆忙中煮了一碗面端来,还给切了几片卤牛肉和一个荷包蛋,爸爸说了一声:“谢谢。”便坐下吃了。
我看爸爸不急着走,回去也把剩下的疙瘩汤给吃了。就只有面疙瘩,过年家里那么多肉,外婆也没舍得给我放一点,她连鸡屁股都舍不得给我吃,宁愿给猫。
不是小气,他们只是怕我像讨债鬼一样赖着他们,对我一点善意都会被我当成希望。
如果他们知道这是我吃他们家的最后一顿,也不知道会不会后悔此时没有对我好点?
吃好饭,爸爸准备走,我立刻拉着行李箱出来了。爸爸看了我一眼,我脚步踟蹰了片刻,然后快速将行李放进后备箱,拉开后车门坐了进去。
我真怕他让我滚。
临行前,爸爸给了张元一个厚实的红包,舅舅他们连忙推脱不要,爸爸说:“一点心意。”
舅舅他们也没狠拒,知道爸爸有钱,给点也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