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一个漂亮的人坐一下午本来是件愉快的事。
卫希夷现在却不这么认为。
和查尔斯尔虞我诈，判断每句话的掺假程度，仔细揣摩应该透露多少事实，真的很累。
卫希夷越发感觉查尔斯身上有种邪气，一种与他试图塑造出的温文君子的形象背道而驰的邪恶感。
卫希夷还注意到查尔斯左手食指戴着一个很有设计感的银质戒指。
宽面戒圈，分层设计，转子部分是掐丝花卉纹样，应该是玫瑰花。
卫希夷不禁为自己抓重点的能力叹了口气。
但她就是看清了查尔斯戒指的款式嘛！
查尔斯自称出生于一个中产阶级家庭，曾在牛津学习音乐。
谷物法废除后，查尔斯家道中落，父母后来死于霍乱。
他和妹妹搬到东区，住在鱼龙混杂的白教堂区，几近于流落街头。
后来查尔斯靠自己的努力成为了当地颇有名气的音乐家，生活条件因此改善。
据他叙述，他今天去斯宾塞先生小店所在的那条巷子是为了故地重游，以此勉励自己要努力上进。
至于知道卫希夷的名字，查尔斯巧妙地解释为无意中听到。
“况且，每个男人都会格外留心你这样的年轻小姐的啊。“查尔斯边说边笑。
卫希夷回避了这个讨好般的笑容，低头看向桌面，默默注视着
卫希夷对查尔斯的话只信六成。
在东区能有什么努力的途径？
要不诈骗，要不盗窃，鉴于查尔斯优秀的外貌条件，也有可能是被某个有钱的寡妇包养。
不过谷物法和霍乱的情节与卫希夷学过的英国历史相吻合，姑且可以相信。
“我可以有幸看看艾略特小姐的画夹吗？“
查尔斯一直是笑着的，说这话时笑得格外灿烂。
卫希夷犹豫一下，把画夹递给他。
她希望查尔斯有手段联系到一两位比斯宾塞先生靠谱的出版商。
查尔斯翻阅画夹，不时发出赞叹：
“简直是一流的画作，艾略特小姐，您会成为当代最伟大的艺术家的。”
卫希夷没有被查尔斯的彩虹屁骗到。
平时围在她身边的人可还真不少，她听的彩虹屁自然也要成比例增加。
白教堂的钟塔敲响3点。
查尔斯合上画夹，连声音都蕴着笑意：
“不如这样，艾略特小姐，我来给你介绍一家可靠的出版社？“
“你的意思是，斯宾塞先生根本不可靠对吧？“卫希夷假装出一个笑容。
在这坐一下午就为了闲聊的吗？
“那倒不是。“查尔斯习惯性的转动着手上的戒指，“约翰尼·斯宾塞是个好人，只是…”
“太喜欢看书？”卫希夷替他街上下句。
“也喜欢看画。”查尔斯微笑着补充，“斯宾塞是个落魄贵族，可能是从小养成的读书看报的习惯。”
卫希夷觉得这笑容不焊在查尔斯脸上真是太可惜了。
这要是换成别人，就算提前对查尔斯有了一个不很好的认识，肯定也会被此刻满溢的笑意迷
得五迷三道。
不过，单从审美享受的角度讲，卫希夷不介意他一直挂着这种极具欺骗性的笑。
查尔斯很有绅士风度的主动结了账。
这并不能代表什么。卫希夷轻蔑地想。
这可是维多利亚时代！
以崇尚道德修养和谦虚礼貌而著称的维多利亚时代！
嗯。按照那时的风俗习惯，查尔斯应该还会给卫希夷叫好出租马车，主动把她送回住所，甚至再为她预定一顿晚餐。
主动照顾孤身在外的艺术家小姐是每一位绅士的责任。
卫希夷都能想象出查尔斯说这话时，脸上那种热情洋溢的笑容。
事实证明，卫希夷的推测是真的，只是地点略有偏差罢了。
查尔斯主动请缨，陪卫希夷去出版社处理相关事务。
“自己提出的建议应该自己践行，即使只是帮一点小忙，”
这是查尔斯的原话，照例是笑得极其灿烂。
这次直接出版社一看就比斯宾塞先生的靠谱得多，不仅有招牌，还着实不怎么低调。
招牌上刻着雪莱报社几个哥特体字母，下面加注一行嚣张的小字：
菲尔德庄园，雪莱从男爵出资。
不是，想加个头衔你好歹加个让人一听就觉得很高贵的啊！
从男爵确实是个很有分量的爵位，但乍一听确实很奇怪。
查尔斯很礼貌的把卫希夷让进室内。
卫希夷一边随口应酬，一边轻轻眯起眼，漫不经心地思考：
雪莱报社…
雪莱从男爵…
这很难不联想到那个雪莱啊！
雪莱夫妇估计是英国文学圈最好磕的CP了。
玛丽和珀西。
科幻小说创始人和英国最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
小说都没有敢这么写的。
浮想联翩之际，查尔斯突然叫了卫希夷一声。
卫希夷赶紧把思路重新投入到眼前的对话。
查尔斯的笑容可能已经焊在脸上了，和一个接待员说话都摆出一副灿烂的笑容：
“就是这位艾略特小姐的画作。“
接待员显得很不耐烦：“我还是劝你和你这位关系不明的小姐赶紧回家。”
卫希夷按照维多利亚时代的未婚小姐一贯的风格，假装生气地跺了跺鞋跟：
“叫你上司过来！”
虽然这个接待员态度不佳，长相不佳，语气更不佳，但叫来经理的一系列动作确实是极其熟练。
从瞬移到办公室门口，到敲门，再到进门，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没被叫过上百次经理都不可能熟练到这种程度。
一个脸色红润的青年男子匆匆从办公室里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