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拔营返城，周璟琅腿伤还没好利索，和连思离负责殿后。
走到半路，沙罗的俘虏突然时常在夜里鬼哭狼嚎，说是要听从神女召唤，一个个自戕而亡。
逮到几个暂时清醒的问了缘由，他们自称般是若神女的信徒，肉身死亡便会回到刹那绿洲，获得永恒。
周璟琅不以为然：“听他们胡诌，若真有神女，怎的不见保佑他们所向披靡。”
“不敬神女者，死！”跪倒在地的俘虏突然眼球充血，面目狰狞，竟能全力撞开拉着他的两个士兵，向周璟琅扑去。
周璟琅甚至都没有躲，拔剑一挥，直教那人胸膛开了花。
收拾好残局，众人继续赶路。军中关于神女的传闻愈演愈烈，甚至有人说周璟琅因着触犯神女，会受到诅咒。
军师韩术使了些手段暂时平息谣言，宽慰道：“小将军是无神论者，自然不信这些，但关于刹那绿洲，在下还有些真实情报。”
挡了挡刺眼的阳光，周璟琅有些困乏地打了个哈欠，他对这个韩术没啥好印象，虽然不得不承认这人确实有点儿东西，但也知道，人家只把周璟琮当成周家的继承人培养，根本瞧不上他。
往前跑了些，装作没听见。
眼见着气氛有些尴尬，连思离出来打圆场：“什么情报，我倒是挺好奇的。”
韩术倒没显得多局促，顺着台阶跟连思离攀谈起来：“回王爷，在沙罗人的信仰里，刹那绿洲是真实存在的，他们把那些能够提供水源和粮食的土地统称为刹那绿洲。”
“以往，沙罗人对外贸易，最主要就是收购粮食，可近些年在人口增长的情况下收购量却锐减，合理推测，他们是找到了新的刹那绿洲。”
连思离表现出感兴趣的样子：“那刹那绿洲真有那么神奇，年产的粮食难不成比我们霁阳还多吗？”
韩术陪笑：“殿下说笑了，自然是比不过素有天下粮仓之称的霁阳，不过对于游牧民出身的沙罗人来说，也是足够了。”
按照韩术的说法，刹那绿洲处在沙漠深处，属于无人之地，那沙罗抢得，大盛自然也抢得。
周璟琅有些心动，若是能有绿洲做后备粮仓，也不用每次打仗都跟上京伸手要饭吃了。
他当即决定带一队小队去沙漠探险，还非得忽悠着连思离跟自己同行。
“我家就住在粮仓，何必冒那个险。”
“谁家嫌粮食多，再者说漠北要真打起来，光从霁阳运粮就得等上两三个月。要真能摸索出条粮道来，漠北就不用再受上京牵制，对你来说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儿。”
见连思离有些松动，周璟琅继续加码：“这次若是真能寻得宝地，我们四六分，他日你霁阳有难，我漠北定然相助，可以立字据为证。”
虽然说立字据也不可信，但人家的态度毕竟摆在这了，更遑论粮仓的诱惑实在太大，连思离最终答应了同行。
＊＊＊
为了避开沙罗人的辖区，众人决定往沙漠未开荒的深处探去，可以预见闯关只会比预想中更为艰难。
天气变幻莫测，阴天时遮云蔽日，狂风怒号，乱跑会被卷走，趴在原地不动，等风过去就被埋成沙丘。
晴日时烈日当空，正如此刻，明光刺眼，燥热难捱，却不能裸露出肌肤以免被灼伤。
深入沙漠腹地已过去十日，带着的干粮和水已经消耗得差不多。按照计划也该是到了返程的时候。
周璟琅虽心有不甘，为了众人安危，只得作罢。
谁料返程途中，指路用的司南似乎是受到了某种磁场的吸引，失去了原有的功能，引导着众人走向了一段未曾踏足的旅途。
连思离越走越觉不对劲，想张口，嗓子因干涩扯得发疼，拽住李蔓草，还未说话，就被喂了一口水。
她凑到李蔓草耳边：“司南可能不准...试着用卜算之术算算。”
无为山一派的卜算之术，能算吉凶，也能辨方位，而所谓方位，亦是关于吉凶的方位。
“这个卦象太奇怪了，莫非是我道行浅，怎么看不懂呢。”李蔓草有些懊恼，自己除了武课，其他的真就只学了个皮毛。
“福兮祸兮所倚,祸兮福兮所伏。”连思离真想挖个坑把这堆卜算工具给埋了，她本就不信这些，只觉说得云里雾里，跟没说一样。
老天似乎听到了她的所思所想，霎时间卷起狂风，黄沙汇成巨兽，朝着她们张牙舞爪而来。
一行人中，只剩李蔓草和周璟琅的体力能跟得上，二人反应机敏，同时按着连思离趴下。
“啊——嗯——”
常年练武之人的体力非常人能忍受，连思离连着挨了两掌，结结实实被嵌在了沙地里。
若不是蒙着面，准得又吃二两沙子。
不知过了多久，迷糊之中，连思离被人从沙堆里挖了来。
“你快看，我们找到刹那绿洲了！”李蔓草指着远处，异常兴奋。
似有云雾缭绕，把天上的云彩拉入人间。清水和绿树近在眼前，盛情邀约着，甚至生出了一条草毯，只为她引路。
行至尽头，换了天地。
连思离像一株得了灌溉的植物，干渴与疲惫瞬间消弭，踏上平静的湖面，居然不会下坠，脚步都变得轻盈起来。
湖心站着一位蓝衣女子，她不由自主走近。
蓝衣女子转身，与她有着相似的眉眼，轻声唤着她的名字。
“阿离，是娘亲啊。”
那是她日思夜想的人，她发疯般跑过去，面前却仿佛隔了一道看不见的墙，过不去，也锤不烂。
面前的娘亲突然收起温情，冷淡地质问：“你为何一定要登上那个位置？是为了我吗？还是仅仅只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
“不是的，不是的...是盛国早就烂透了...”
“所以你就想化为救世主拯救天下，这何尝不是私心，你能保证登上那个位置之后，不会变成下一个贪婪的恶鬼吗？”
周遭场景变换，连思离再次回到母亲跳崖的那天。
忍着眼泪和心头被撕扯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