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政务天色已经暗下来,萧怀瑾锤着酸涩的肩颈刚想遛遛弯舒展舒展筋骨,就听高渊进来禀道:“陛下,皇后殿下求见。”
“他在外头?”脸上不由自主挂上笑,她心道如今的莫璟之可比过去要主动得多,其实很多时候他只是害怕踏出第一步,只要有人拉他一把,他就会用尽全力回馈过来,而这也正是他的可爱之处。
反正她也忙完了,便亲自出门去接他。
莫璟之本以为自己要等上一会,没想到前脚高渊才去通报,后脚他想见的人就笑吟吟走过来拉他的手。
“你来了。”
他回握住她的手:“臣想和陛下一起用晚膳。”
萧怀瑾颔首:“那去长乐宫吧。”
长乐宫作为皇帝居所,意外的算不上多华丽,外头瞧着庄严肃穆,室内布置却简约柔和,他莫名觉得和她这个人有些相似。
先前两次来未央宫,他没有机会仔细观察,如今再看,入眼处皆是她的痕迹——梳妆台上放着她昨日戴过的珠钗,衣桁上挂着她刚换下去的外袍,香炉里熏着与她身上相同的龙涎,莫璟之忽地有种被她包裹起来的暧昧感。
用过餐,洗过漱,宫人们都退出去,这种暧昧感就愈发明晰,鼓动着他更加贴近她。
莫璟之坐到她身侧,“陛下今日忙吗?”
萧怀瑾顺势靠在他身上,把头枕在他肩膀:“有一点,我去见过你父亲了。”
莫璟之喜欢她的靠近,张开手轻缓地将她纳在怀里,手掌贴在她腰侧,按揉她因久坐而发酸的腰背。
但话题涉及到莫归鸿和江南莫家薛家,他又总难免提起了一颗心。
“……父亲怎么说?”
萧怀瑾便将江南的情况,以及自己与莫归鸿的谈话说与他听。
“陛下想要引蛇出洞?”他手上按抚的动作一顿。
看着她点头肯定,莫璟之思忖片刻,提议道:“陛下,臣想去见一见楚太妃。”
她清楚他的意图,“确实,晾了他几个月,他也该着急了。”
莫璟之默了默说:“……薛珩羽应该会很快上钩吧。”以他对这位老朋友的了解。
读出他语气中的沉郁,她安抚地轻拍他手背。得到她的抚慰,一直以来被他强行掩埋的悲伤和慨叹都一同涌上来,他垂下眉小声试探问:“陛下,薛珩羽他……会死吗?”
萧怀瑾没有应答,沉默已经告诉他一切——谋反之罪,本就不存在活路。
莫璟之神色黯淡下来,即便他努力克制,却依旧露出了几分掩饰不住的彷徨和叹息。
萧怀瑾抬头盯着他没有焦点的双眼问:“你舍不得他吗?”
也是,再怎么说,那也是他多年的好友,若说一点儿不惋惜是不可能的,即便他自己也被对方欺骗许久。
他苦笑轻叹,抱她更紧,“没关系的陛下,臣这次不会再选错了。”
她当然相信他,只是她能够预想到,等他真的亲手将薛珩羽引入死局,看昔日旧友万劫不复,他绝不可能如此刻表现得这般淡然。
其实他远比他自以为的要珍视感情,无论是对薛珩羽,还是对她,而这也是入宫后的他会困在彷徨和痛苦中的原因。
萧怀瑾不敢去设想她与他分别的那一天,他们之间会是怎样一种情形,所以她必须更快的,去把那些挡在她面前的障碍都清除掉。
“陛下,您在想什么?”莫璟之之注意到她的出神,弯下脖子问她。
她与他视线相触,无声地闭上眼轻笑,“在想若是我们能早些相识就好了,那样你就不需要薛珩羽这个坏朋友了。”
话里的疼惜和隐约的嫉妒落在莫璟之耳中,让他心上仿佛开出花来,他不禁去畅想她年幼时会是什么模样,假如他们能在那时相遇,又该是怎样一种相处方式呢?会和现在相似吗?她总不会一出生就是现在这样的性格,他好想看她天真无邪时的样子,想陪她一同长大。
然而愈想,他就愈是觉得酸涩,因为她的身边早已经有了这么一个人,这个人不仅也在后宫之中,更是始终与她保持着不同寻常的关系——赵佚。
他心上的小花又一点点蔫下去,化成了一缕缕的幽怨与不安。
“那贤妃呢?”他问,“若臣能和陛下早些相识,陛下的青梅竹马贤妃又该怎么办呢?”
萧怀瑾闻言表情微滞,那些被她暂时搁置的烦恼再度冒出来,叫她疲惫地浅叹一声。
她已经好些天没去清凉殿了,她不主动去,赵佚也没有任何口信送过来,自她生辰那日拒绝他的礼物,那之后短暂的几次相处,都以不欢而散而告终,眼下双方好像都在有意识地避开彼此。
可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她总得和赵佚谈一谈,说清楚。
她不是傻子,能意识到自己和莫璟之对彼此的爱慕,又怎会看不出赵佚对她的态度有时过于亲近,近到已经超越友情。
但他的情谊,她绝不可能接受,因为与莫璟之不同,他的这份感情太过复杂,在好感之余,夹杂着许多怀念、惋惜和愧疚,而这些情感的对象,是那个孤独绝望,最终选择自戕的,这幅身体原先的主人。
赵佚在透过她追忆故友,只不过对于他而言,她们是同一个人。
也许他好感的来源的确有一部分是与现在的她的相处,但无疑更多的扎根于那些年青梅竹马的情分,他记着原主的喜好,辨认得出原主的字迹模样,仔细保存着原主曾向他索要的廉价小物件。因为对他而言,那是一份承诺,答应会回到原主身边,最终却食言了的承诺。
因此她心底里,并不想赵佚将原主和自己真的看做一个人。他是这个世界中少数几个与过去的原主相处过,并真心实意记挂着原主的人。
他不知道这幅身体的内里已经换了人,但他清楚地看得到现在的萧怀瑾与过去截然不同了,他以为这是吃人的宫闱所致,故而产生了怜惜内疚之情。而这份怜惜本该是给那个看不到希望,最终舍弃了自己生命的原主。
如果赵佚能够早一些回到原主身边,察觉到原主的悲苦,也许,他会成为原主无望人生中难得的希望,会成为一束稻草,一个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