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薛瑶宁率先道:“莫公子,家中已在为我议亲,大约不久就会定下来。”
“不是还没定吗?”莫弁星不屑嗤鼻,“就算是定了,最后都会推掉的。”
他对薛家有怒气,连带着也迁怒到她身上,故意激她说:“难道薛家会放弃和莫家联姻的机会吗?整个大齐也不会还有比莫家更好的亲事了,不然当初你们薛家为何死缠着不放。”
本来还想好好说话的薛瑶宁被他如此羞辱,也来了气性,斥道:“不愧是莫家大少爷,如此目中无人,真是傲慢至极!”
莫弁星厌烦瞥眼:“你薛家又好到哪里去呢?”
薛瑶宁瞪圆了杏眼迎上去:“既然莫大少爷如此瞧不上薛家,又何必委屈自己?你们莫家高门大户,我可高攀不起!”
“你不敢高攀,可你家里人未必是这么想的!”他笑得讽刺,即便是对未婚妻,也一点儿情面不留:“要果真这么不情愿,怎么不去和你父母说,让他们别来攀莫家这门亲事?”
薛瑶宁张嘴欲辩,却是哑口无言,满腹怨气、怒气横冲直撞,逼得她只能恨恨背身,不愿让他看到自己狼狈的表情。
她何尝没有和父母说过。自打她得了消息,辩也辩了,哭也哭了,闹也闹了,还寄了好几封长信去江南,想求大伯改变决定。可她身边所有人,都在说她不懂事,不听话,还要劝她说天底下再没有这样好的姻缘,能嫁去莫家是她的福气。
过去她的确曾因为传言中他的俊郎和文采,以及年幼时江南的匆匆几面,而对他产生过些许缥缈的好感,但那早就烟消云散了。
她不喜欢他,他亦厌烦她,这场联姻对俩家可能是好事,然而对要独自嫁入他人家的她而言,与火坑无异。
为了逃出这火坑,她甚至试过以死相逼,换来的却是父亲的震怒,和以保护她安全为名的软禁。若不是她假意服软认错,今儿连出来的机会都没有。
她还能怎么办呢?还要她怎么办呢?
莫弁星半天没有听到她动静,不耐地扫了一眼,见她缩着背脊,肩头颤动,像是在啜泣。
他本该安慰她,如此才是君子之道,可他实在是没有这个闲心。
薛瑶宁知道再和他吵下去没有意义,草草抹干了眼泪,看在自己自小学习的礼数份上,不忘敷衍地向他道了个别,才丢下他和侯在不远处的兄长,一个人愤愤归家去了。
薛珩羽想陪她被她拒绝,薛瑶宁只带了贴身的丫鬟和几个家丁。刚刚还逞着强,到了无人的地方,眼泪却又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了。
她脚步飞快,把丫鬟甩在后头,只顾低头拭这流不尽的泪,没注意到前头情形,正撞到一人怀里。
“姑娘?”对方声音柔和清脆,身上带着淡淡墨香。
薛瑶宁抬起眼泪,入目是一张粉黛未施,又清灵俊秀的脸。
“抱歉,是我失礼了。”她慌张退开,仔细一瞧,才发现对方是个朴素书生打扮的女子。
这张脸,她应当是认得的。
对方俯下身去,捡起她掉落在地的手帕,轻拍去上面的灰尘,礼貌递还给她。
她愣愣接过:“你是……”
女子作揖答道:“在下林妙仪。”
新科状元林妙仪!薛瑶宁当然认得,京中有谁能不认得这位风云人物,状元游街那一日,她还去凑过热闹呢。
林妙仪看她面上泪痕未干,不由问:“我见姑娘伤心落泪,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
薛瑶宁慌张用手掩住自己哭花的脸,“没什么,我正要家去,就不打扰林姑娘了。”
林妙仪瞧了一眼逐渐暗沉的天色,突然提议道:“我也正要往城中去,姑娘若是不介意,我陪姑娘同行一段?”
薛瑶宁用余光观察这个从性格到经历,都与自己截然不同的女子,想到她光明灿烂的前路,和自己黯淡无光的未来,艳羡之余,也唯有自哀悲叹。
林妙仪还在等她的回答,薛瑶宁盯着瞧着对方向自己伸出的,粗糙却修长有力的手,犹豫再三,到底还是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