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爱卿久等。”刚从资政殿赶到御花园的萧怀瑾抬手示意正欲行礼的文武两位大权臣落座,自己遣散了闲杂人等,坐到他们中间。
“陛下单独传唤臣等,不知所为何事?”莫归鸿谦敬道。
她掏出一小叠书信放在桌上:“想给你们看个东西。”
二人各拿过一张粗略览过一遍,表情各有各的精彩——萧怀瑾给他们的,正是拓拔和珠交给她的,拓跋宏与赵长文往来的信件。
江焘不敢贸然开口,这信上虽然没写出来,但他清得很楚,李检失踪一事莫归鸿也是同谋,那勾结外敌的,怕也不是只有赵长文一个人吧。莫归鸿与萧怀瑾现下的关系的确已经不能说是敌人,可这不意味着就是朋友,和他这种完全站在萧怀瑾一方的可不一样。
莫归鸿则坦然得多,他几乎瞬间就猜出了她的用意:“陛下打算对赵家动手?”
萧怀瑾边悠闲品着江南新上供的春茶,边回答他:“战时叛国投敌,谋害国之良将,足够把赵家给扳倒了吧?”
莫归鸿抚须颔首道:“陛下计划如何行动?”
行动?要行动的可不是她。
她手上人证物证齐全,物证是这白纸黑字的通敌信,人证是被她扣押在大齐后终于学乖一点的拓跋宏,其实光靠这些赵家已经难逃死罪了。问题在于赵长文不是傻子,他会察觉不到她的意图?
从裴菀青处得到的消息,齐州一带最近可是暗流涌动,留守在齐州修养的病弱“裴家二小姐”,已经被人暗中监视许久,俨然已经成为“人质”;朝堂之上,表面上是一派平和,背地里赵长文同赵党的一众官员,往来的异常频繁;更不要说,她所居住的皇宫里,还有一堆潜伏着的赵家眼线。
她想要将他一军,他一定也在想方设法布下陷阱,所以她不敢做主动出手的那一个。
那就只能等赵长文自投罗网了。
她搁下茶盏,指尖在信封落款处轻点:“朕打算等赵大人先动手。”
莫归鸿循着她手看去,即刻了然道:“陛下留下质子殿下,原来是在为此时布棋。”
无论如何赵长文都不会放过拓跋宏的,一是为了毁灭人证,二是质子没了,羌胡若是讨要说法,对萧怀瑾极为不利。
这一钩,赵长文必咬无疑。
萧怀瑾笑了笑,赏他一杯皇帝亲手斟的贡茶。
被晾在一旁的江焘左右环顾心照不宣的二人,不解他们怎么能这般不慌不忙,倒显得焦虑的他皇帝不急太监急。
“莫太师就不怕吗?”他的警惕心还未放下来,半竖着一对虎眉对莫归鸿道:“不怕赵长文把你抖出来?”
坑害李检当时是赵莫俩家合起伙来干的,现在只清算一个人,就算成功了,那赵长文肯定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莫归鸿云淡风轻捋着长须,含笑将视线投向萧怀瑾:“陛下会保护臣的。”
萧怀瑾眯起眼回笑:“当然。”
谁让共同的敌人薛家,把他们给绑在一起了呢,所以哪怕赵长文拿出证据证明莫归鸿也是共犯,她也得想办法硬保莫家,否则江南那边又得出大乱子。
她又说:“朕如此厚待莫爱卿,爱卿也得回报朕一点才是。”
“臣谨听陛下吩咐。”
“那就帮朕除掉赵翎。”
她的笑容还留在脸上,但眨眼间,就从上一瞬的春风和煦,转为阴沉的寒风冷雨。
莫归鸿的笑僵滞住。他以为她会让他去设计迷惑赵长文,没成想竟是让他杀人?
萧怀瑾悠悠道:“朕也只不过是想和爱卿的关系更紧密些,爱卿总不会拒绝朕吧?”
赵翎一死,赵家内部必定大乱,赵莫二人不会再有任何合作的可能,莫归鸿多背上一重罪,也多了一个在她手上的把柄,而她不必脏了自己的手,还兑现了对赵佚的承诺。
莫归鸿还未应答,萧怀瑾已经当他接下了,转头对因场面转变之快而目瞪口呆的江焘说:“江爱卿,太师是文官,害人性命之事他手生,你要多帮帮他。”
名为帮忙,实为监督。
既然莫归鸿想把她绑死,那她也要把这把刀利用到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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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中有两处还算有名的河景,除了倚相国寺而过的那条,便是靠近京郊的流霞河,此河河床浅却宽,水流平缓,倒映着天边云彩,宛如娟娟流动的霞卷,因此得名。
此时正是黄昏时分,可惜莫弁星没有半点兴致去欣赏美景,他大步走在前头,把请他来的薛珩羽远远丢在后面。
“我们有什么可说的吗?”他一个好脸色也不屑给薛珩羽,离对方恨不得十丈远。
薛珩羽满不在乎。江南的情况他已经了解,莫归鸿已然和薛睿通过气,那莫弁星自然也得知了薛家的真实身份和目的,如此一来他不必再伪装什么,反而轻松。
“欺骗莫兄是我不对,但我亦有苦衷。”他像在说什么理所当然的事:“日后你我为连襟,更该肝胆相照……”
莫弁星听不下去,冷笑着打断他:“你少来恶心我。”
薛莫两家重归旧好,薛睿提的一个要求,便是两家缔结姻亲,于是他和薛瑶宁那早就作罢的婚约又被重提。
若是过去,莫弁星必不肯答应,可经历了这么多之后,他不得不认清现实,为了家族利益,就算自己再不喜欢,也只能低头。
他终于开始理解自己父亲。
“这也不是你我能决定的。”薛珩羽比他更清楚这个道理,不在乎他的恶语相向,伸出手掌为他引了个方向:“莫兄,家妹一直说想见你。难得今日有机会,便打个招呼吧。”
只见不远处观景小亭里一个被朴素披风遮住整个身形的女子蓦地起身,遥遥对他们拜了个礼。
他们二人刚走近,就听她说:“大哥,我想同莫公子单独说几句话。”
薛珩羽觉得不好,但也没有拒绝,反正他事先打点过,这儿不会有外人过来,而眼前两人的婚事也已是板上钉钉。
薛珩羽一走,莫弁星愈发觉得烦躁,薛瑶宁请他坐也当没听见,自顾自靠着亭柱硬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