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先生,借一步说话。”莫璟之无视柳思衡的无礼,面色平淡地出伸手,亲自请他。
柳思衡倒也不客气,顺势就走上前头。他倒要听听这位皇后殿下,究竟有什么话需要私下里与他说。
随莫璟之穿过重重宫道游廊,停在一处金碧辉煌的宫殿前,他抬首一瞧,匾额上赫然写着未央宫三个大字。
特意请他来这儿,可不像是要很快结束的模样。
“这儿没有旁人,我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莫璟之打断他左右打量的视线,请他落座,屏退旁人开门见山道:“薛家究竟要你做什么?”
柳思衡还在等茶呢,茶没等到,先等来这么一句质问,他下意识皱眉紧盯住眼前人:“薛家?”
莫璟之以为他是因被人戳穿而警戒,安抚道:“你不必惊慌,薛珩羽让我助你一臂之力,你若不信,我这儿有不少他送进来的信件,你看过便知。”
“原来殿下是薛家人?”柳思衡摸起自己下巴,突然兴奋地亮起眼盯住他:“陛下知道这件事吗?”
莫璟之觉得他的兴致有些过于高了,迟疑片刻道:“怎么可能?”
柳思衡忽地诡异笑起来:“那如若草民将此事告知陛下,殿下岂不是危险了?”
莫璟之终于觉察出不对劲:“你这话什么意思?”
对方却肆意往后一靠,挑眉摊手笑道:“殿下,草民何时说过自己与什么薛家有关系?”
“可是信上说……”
莫璟之的话被柳思衡不屑嗤断。
“信?”他宛如看笑话一样瞧着莫璟之发青的脸色,“那也不过是您口中那什么薛家人的一面之词罢了,他说是便是?草民可从来没有承认过。”
怎么回事?薛家没有驯服此人吗?还是说这只是他因为不信任自己,而使出的障眼法?莫璟之竟一时看不穿他的目的。
“这下可如何是好,殿下如此轻易地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岂不是很危险?”柳思衡做出夸张的惊恐状,瞪大了双眼道:“殿下要杀我灭口吗?”
莫璟之在柳思衡眼里看见兴味盎然的探寻,如一只伺机而动的鬣狗,像看猎物一般,等着他露出更多破绽。
避开对方的眼,莫璟之突然自己为自己斟起茶来,平静而闲淡——他知道自己此刻不能慌张。
“你是不是薛家的人,又有什么关系呢?”他面无表情的端起茶,懒得理柳思衡一般自顾自品饮起来,“我说你是你便是。你不会以为在这皇宫里,你说的话比我更有价值吧?”
搁下精雕细琢的御赐贡品白玉茶杯,莫璟之挑起眼,勾着点悠悠的揶揄笑意觑他:“我与陛下是夫妻,是和如琴瑟,如胶似漆的夫妻,你看不出来吗?”
柳思衡的得意略微冻结,方才还高扬着的眼角眉梢一瞬绷紧。
不久前在长乐宫,他确确实实将帝后二人耳鬓厮磨、呢喃细语的样子看得仔细,他无法否认莫璟之的话,但叫他更加不快的,是莫璟之现在这幅有恃无恐的脸。
他最讨厌有人在他面前露出这样的表情,他喜欢的是慌张的、是恐惧的、是无助的,是一张张只能苦苦哀求他的绝望而扭曲的面容。
他努力压下心中泛上来的戾气:“殿下这是在跟草民炫耀吗?”
“我只不过是想提醒你,你与我之间,陛下必然是更偏向,也更信任我的。”
莫璟之愈说愈从容,渐渐带上些嘲讽的意味:“你信不信,就算你现在去向陛下说明了我的身份,陛下也会为了保我,而让你再也开不了口?”
柳思衡暗暗咬紧槽牙,在萧怀瑾面前,这位皇后分明轻言细语、温情蜜意,和现在简直判若两人。原来那人畜无害的模样全都是伪装出来的?
也是,能在这深不见底的宫廷中坐稳后位的,怎会是什么简单角色,单凭他拿捏皇帝的本事,就可见一斑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柳思衡虽喜怒不定,但也不是意气用事的人,即便心中再怎么烦躁,为了小命,该让步还是得让。
他眉眼一弯,挂起谄媚来:“殿下与陛下伉俪情深,令人艳羡。草民方才也不过逞一时口舌之快罢了,还请殿下不要怪罪。”
“我还以为先生是至生死于度外的人,没想到也是贪生怕死之辈啊。”莫璟之第一次因为威吓别人而体会到爽快感,忍不住小小挑衅了一句。
但他更懂见好就收:“先生在民间生活惯了,习惯了被平民百姓捧着。可皇宫不是乡野,君心难测,生死有时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我好心想助先生一臂之力,先生可不要倒打一耙。”
“那便当今日的谈话没有发生过吧。”柳思衡这回懂事许多:“我不知道薛家到底是什么人,也不知道殿下和薛家是什么关系。”
看来受命于薛家一事,他是要否认到底了。
事已至此,莫璟之也不好再强逼,只留给了他暗示一样的一句话:“但我还是希望先生知道,倘若您有了需要帮助的时候,随时可以来找我。”
柳思衡笑得干巴,随口敷衍了几句就逃也似的请辞离开。
待让人将其送走,莫璟之倏然泄了气似的软下来,心有余悸地抹一把脸,又压惊一般一口气给自己灌了整整两杯水。
跟在萧怀瑾身边久了,他这装模作样吓唬别人的本事居然也见长。谢天谢地在柳思衡面前没露怯。
他瞧着手里华丽的玉杯,自己都觉得好笑。为了摆气势,他特意让人将自己宫里最奢华的东西都拿出来了,这白玉茶具还是萧怀瑾赐给他的年礼之一,他可一直没舍得用呢。
一想起萧怀瑾,他便回忆起刚刚对柳思衡说的那些炫耀话,他这辈子都没这么厚脸皮过,若是柳思衡仔细观察他的脸色,就会发现他在说那些话时,因为过于羞耻根本不敢与其对视。
幸好没有被萧怀瑾听到,否则又得被她逮住狠狠逗弄一番了。
说起来他离开长乐宫这么久,也是时候回去了。然而叫他没料到的是,他不过离开不足半个时辰,长乐宫外不知为何已围了一众一二品大员,个个神情肃穆,连带着整个长乐宫也被阴云笼罩。
高渊见他回来,快步上前提醒道:“殿下,陛下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