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便识趣退出去,不敢打扰他们共处。
萧怀瑾却停在门边,久久没有下一步行动。
“在做什么?”她看着桌案前认真写字的人问。
“臣在给薛珩羽写信。”先前送给薛珩羽的信件依旧没有回应,莫璟之决定先多试几次,“至少,臣也该想办法打听出他们究竟派柳思衡进宫做什么。”
说话间他暂停笔触,正想问询她的意见,一抬眼,就撞见她略显消沉的脸色。
“陛下,怎么无精打采的?”方才他离开长乐宫的时候还不是这样。
他心中不安,搁下笔,快步走过来牵住她双手,俯眼问:“是臣的父亲又说了什么吗?”
他太过真诚,反倒让萧怀瑾心里更加不是滋味。她并不是多么高尚的人,她决心要做的事,谁也无法阻止,哪怕是他,哪怕会伤害他。
她不会后悔,可是不代表不会愧疚。
“璟之。”她唤他,“如果我为了自己的利益,利用了你……”
她说得挣扎纠结,最后话还是断在了喉咙里。
她利用他了吗?莫璟之微微发怔。她没有直说详情,但他猜得出她口中的利用一定与莫家有关,因为他知道她从未想过与莫家各退一步,眼前的和谐不过是暂时的假象,她到底还是要对莫家出手的。
可是仔细想想,也是理所当然的。他还不至于看不清,哪有什么真正的和平,各退一步这话说着好听,其实也只不过是他父亲在局势对自己不利时提出的避战策略,一旦皇权再度式微,莫家立刻就会抓住机会反扑,而萧怀瑾自然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莫家这么做。
“怀瑾,您都说出来了,还能算是利用吗?退一万步说,就算是利用,又怎么样呢?”他握着她的手坐到罗汉榻上,在她掌心轻柔捏抚。
“臣知道的,您和我的父亲不一样。父亲,或者说莫家要的,是权倾朝野,而您只不过是想夺回自己该有的权力。真要论起对错,您才是正确的那一方。您也说了,您会按照律法处置莫家,该赏则赏,该罚则罚,再英明不过了。”
“在臣看来,我们之间确实有许多矛盾,可您一直是正确的,臣没有立场对您的所作所为感到任何不满。”
他缓缓靠近她,将额头抵在她眉心,半闭着眼,虔诚而认真。
“其实臣是个很自私的人,臣对于生养臣的莫家的感情很复杂,要说恨不至于,可要说爱,也不见得。臣对于家族的命脉没有那么看重,只是珍惜那些亲近的人,这不过是臣的私心罢了,不需要您来承担责任。”
“臣也知道,您会这么踟蹰,其实是怕伤害到臣,您爱惜臣、心疼臣,不想让臣伤心难过。”
“多为自己考虑一些吧怀瑾。臣是不想被利用,可是臣也一样,不想让您为臣而踌躇彷徨,那样臣也会觉得愧疚。”他低着头,乌睫掩映下的眼依旧闪着晶亮的光:“其实要说利用,臣这一生都是在被别人利用。”
被祖父和薛珩羽当做复仇和夺位的工具,被生父视作□□莫家地位的手段,萧怀瑾反倒是利用他最少的人,就连现在都没打算骗他,甚至会在他面前诉说自己的歉意。
“而在臣看来,您只是在做对的事情。如果臣因为您的做法而感到痛苦,那是臣的问题。臣希望您能多疼惜臣,而不是对臣感到歉疚。”
他从一开始就深知她想要的是什么,他也做好了承担夹在中间之痛苦的准备。
“臣想要臣的家人能一直安然无恙,同样也想要您能得到您所期望的一切,倘若臣的存在反而束缚了您,那就是臣该死。”
萧怀瑾望着他的眼瞳,久久无言。她长呼出一口气,又轻轻笑起来,握紧他的手。
是啊,所以她才会喜欢他。